眼前的高牆大院,似有縷縷燈光滲出。痕妝強提著一口氣,一躍而起,上了牆頭,身上的力氣卻早已耗光,一下子從牆上栽了下來。
意識消失的前一刻,痕妝還在慶幸,還好是跌進了這個院子。
聽到聲響,後門處看門的人便走出來看了。院子裏的狗像是聞到了什麼味道似的,一個勁兒地亂叫。掙紮著鎖鏈,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音。
看門人正提著燈籠細看,隻聽內院裏傳出一個聲音來,問道:
“來順,出什麼事了?”
來順撥開草叢,卻陡然看見一個渾身是血的女人,身子不由一抖,往後退出來,方才回道:
“是個女人。好像受了極重的傷,已經昏過去了。碩公子,您看怎麼處理?”
“扔出去吧。”
那位碩公子站在黑暗裏,聽到這些,皺了皺眉頭,剛要轉身,又似乎想起了什麼,繼續跟來順說道,
“把那邊染了血的都拔了,重新換一批來。”
“是!”
來順早已預料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一點兒也沒有感到意外。畢竟來的人是碩公子,而不是另外那位。
“等等!”
突然,又一道聲音傳了來,阻止住來順的動作。
那聲音繼而打趣著:“碩鼠,你這心怎麼還是這麼冷啊?一點兒也不像主子那麼憐香惜玉。”
轉而,又對來順喊道:“送我那院子去,我倒要看看是哪位絕色的美人居然會遇到這樣的事情,到底是什麼人,竟然忍心對一位姑娘下手?”
碩鼠也不理他,直接轉身,問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還真是及時,這麼一樁大閑事,你自己回公子去,我可不管。”
“剛回來,誰知道就聽見你那麼無情的話,主子真該給你換個名字,叫無情才好。”
“說得好像自己多有情義似的,要那姑娘還不是為了讓人家給你當試驗品,受那麼多折磨,倒不如現在就死了的幹淨。”
碩鼠哼了一聲,便不再理會身後的男子,徑直去了。
來順聽著這些話,卻倒抽了一口冷氣,剛走入草叢中的腳猛地一頓。
他起先還以為若是式微公子來,這女子興許就能活下去了。原來……那還不如從了碩公子,直接扔出府外去自生自滅的幹淨呢!
痕妝睜眼,是被痛得醒過來的。全身上下,幾乎沒有一處地方不痛。
她打著激靈醒過來,怔了半晌,卻突然笑了起來。
這麼痛,看來,她還活著。
式微本來是來看看她怎麼樣了,受了那麼重的傷,死了沒有。沒想到剛過來,就見那個女人一個人在那裏開心。心裏疑惑,走過來問道:
“什麼事情,把你樂得那麼開心?身上不疼了?”
哪有人受那麼重的傷,還笑得那麼歡快的?好像受傷於她而言,是一件多麼令人開心的事情似的。
突然有人說話,痕妝才意識到這裏還有別人。轉眼看去,卻是一個從來都不認識的人。見他一臉好奇,卻不說話。隻是臉上的笑收斂了一些,看著眼前男子的眼睛中充滿了戒備。
“這會兒才想起來戒備啊,似乎有點兒晚了,如今你的命都是本公子救的,你還是想著怎麼還本公子的救命之恩吧!”
說著,式微便在桌邊端了一杯水遞到痕妝的麵前。痕妝正要伸手,胳膊上卻是一痛,似乎又有血跡滲了出來。
她卻隻是皺了皺眉心,倒抽了一口冷氣,卻依舊固執地伸出了胳膊,接過茶杯,喝了兩口水,又將茶杯遞給式微,說道:“謝謝。”
式微將茶杯放回桌上,眼睛中多了幾分興味:“是謝救你一命呢?還是謝這杯茶呢?”
這個女人眼裏的堅定讓他佩服。他不是沒有見過受重傷的人,卻從來沒有見過像她這麼倔強的人。即便是男子,還總是免不了要哼上兩聲,她卻連哼都不哼。胳膊再疼,卻還是撐著接過茶杯,一點兒也不像受人施舍的樣子。
痕妝抬眼看了看他,冷言道:“都不是。”
式微更奇怪了,他值得她一句謝的不過也就這兩樣,難不成還有別的可謝的地方,他自己卻不知道?
“那是謝什麼?我倒想聽聽,也好多點恩德,以後好攜恩求報。”
“多謝你沒殺我。”
痕妝淡淡的說,看向式微的眼睛卻好像在看著一個白癡似的。
“你……”
一個字剛出口,式微突然想到了什麼,便沒有繼續再問,隻是哈哈一笑,便轉身打算出門,還沒走兩步,卻聽見一個聲音撫掌大笑:
“好!好一個謝不殺之恩。好一個聰明的美人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