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2 / 3)

八月,司空王暢免,宗正劉寵為司空。

八月,司空王暢被免官,擢升宗正劉寵為司空。

初,竇太後之立也,陳蕃有力焉。及臨朝,政無大上,皆委於蕃。蕃崐與竇武同心戮力,以獎王室,徵天下名賢李膺、杜密、尹勳、劉瑜等,皆列於朝廷,與共參政事。於是天下之士,莫不延頸想望太平。而帝乳母趙嬈及諸女尚書,旦夕在太後側,中常侍曹節、王甫等共相朋結,諂事太後,太後信之,數出詔命,有所封拜。蕃、武疾之,嚐共會朝堂,蕃私謂武曰:“曹節、王甫等,自先帝時操弄國權,濁亂海內,今不誅之,後必難圖。”武深然之。蕃大喜,以手推席而起。武於是引同誌尚書令尹勳等共定計策。

起初,竇妙被冊封為皇後,陳蕃曾經盡過力量。等到竇妙當上太後,臨朝主持朝政時,就把大小政事全部交付陳蕃。陳蕃和竇武同心合力,輔佐皇室,征召天下聞名的賢才李膺、杜密、尹勳、劉瑜等人,都進入朝廷,共同參與朝廷政事。於是,天下的士人,無不伸長脖子殷切盼望太平盛世的來臨。然而,靈帝的奶媽趙嬈跟女尚書們,早晚都守候在竇太後身邊,和中常侍曹節、王甫等人互相勾結,奉承竇太後。於是,得到竇太後的寵信,多次頒布詔書,封爵拜官。陳蕃、竇武對此深為痛恨。有一次,在朝堂上共同商議朝廷政事,陳蕃私下對竇武說:“曹節、王甫等人,從先帝時起,就操縱國家大權,擾亂天下,今天如果不殺掉他們,將來更難下手。”竇武也很同意陳蕃的意見。陳蕃大為高興,用手推席起身。於是,竇武便和誌同道合的尚書令尹勳等人,共同製定計策。

會有日食之變,蕃謂武曰:“昔蕭望之困一石顯,況今石顯數十輩乎!蕃以八十之年,欲為將軍除害,今可因日食斥罷宦官,以塞天變。”武乃白太後曰:“故事,黃門、常侍但當給事省內門戶,主近署財物耳;今乃使與政事,任重權,子弟布列,專為貪暴。天下匈匈,正以此故,宜悉誅廢以清朝廷。”太後曰:“漢元以來故事,世有宦官,但當誅其有罪者,豈可盡廢邪!”時中常侍管霸,頗有才略,專製省內,武先白收霸及中常侍蘇康等,皆坐死。武複數白誅曹節等,太後豫未忍,故事久不發。蕃上疏曰:“今京師囂囂、道路喧嘩,言侯覽、曹節、公乘昕、王甫、鄭颯等,與趙夫人、諸尚書並亂天下,附從者升進,忤逆者中傷,一朝群臣如河中木耳,泛泛東西,耽祿畏害。陛下今不急誅此曹,必生變亂,傾危社稷,其禍難量。願出臣章宣示左右,並令天下諸奸知臣疾之。”太後不納。

正好遇上發生日食的災變,陳蕃對竇武說:“過去,蕭望之困在一個石顯手裏,何況今天有數十個石顯!我今年已八十歲,隻想幫助將軍鏟除禍害。正可抓住發生日食這個機會,斥退廢黜宦官,來消除天象變異。”於是竇武稟告太後說:“按照舊日的典章製度,黃門、常侍隻在宮內供職,負責管理門戶,保管宮廷財物。而今卻教他們參與朝廷政事,掌握重要權力,家人子弟,布滿天下,專門貪贓暴虐。天下輿論沸騰,正是為了這個緣故,應該將他們全部誅殺或廢黜,以肅清朝廷。”竇太後吃驚地說:“自從漢王朝建立以來,按照舊日的典章製度,世世代代都有宦官,隻應當誅殺其中犯法有罪的,怎麼能夠將他們全都消滅?”當時,中常侍管霸,很有才能和謀略,在禁宮獨斷專行。竇武請準竇太後,先行逮捕管霸,以及中常侍蘇康等,都坐罪處死。竇武又多次向竇太後請求誅殺曹節等,竇太後猶豫不決,不忍批準,所以,便把事情拖延下去。於是陳蕃又上書說:“而今京都洛陽人心不安,道路喧嘩,傳言侯覽、曹節、公乘昕、王甫、鄭瘋等,和趙妖、尚書們共同擾亂天下。凡是依附和服從他們的升官進爵,違背和抗拒他們的中傷陷害。舉朝的文武官員,好象河水中漂流的樹木一樣,一會漂到東,一會漂到西,隻知道貪圖俸祿,畏懼權勢。陛下如果現在不迅速誅殺此輩,一定會發生變亂,危害國家,災禍難以預計。請求把這份奏章,宣示左右,並命天下的奸佞們都知道我對他們深惡痛絕。”竇太後不肯采納。

是月,太白犯房之上將,入太微。侍中劉瑜素善天官,惡之,上書皇太後曰:“案《占書》:宮門當閉,將相不利,奸人在主傍;願急防之。”又與武、蕃書、以星辰錯繆,不利大臣,宜速斷大計。於是武、蕃以朱寓為司隸校尉,劉為河南尹、虞祁為雒陽令。武奏免黃門令魏彪,以所親小黃門山冰代之,使冰奏收長樂尚書鄭颯,送北寺獄。蕃謂武曰:“此曹子便當收殺,何複考為!”武不從,令冰與尹勳、侍禦史祝雜考颯,辭連及曹節、王甫。勳、冰即奏收節等,使劉瑜內奏。

同月,金星侵犯房宿上將星,深入太微星座。侍中劉瑜一向精於天文,對上述天象感到厭惡,於是向竇太後上書說:“根據《占書》,天上有此星象崐,宮門應當關閉,將對將相不利,奸人近在咫尺,但願緊急防備。”同時,又寫信警告竇武、陳蕃,指出星辰錯亂,對大臣不利,應該迅速確定大計。於是竇武、陳蕃任命朱寓為司隸校尉,劉為河南尹,虞祁為洛陽縣令。竇武奏準將黃門令魏彪免官,任命所親信的小黃門山冰接替。然後由山冰出麵,彈劾和逮捕長樂尚書鄭颯,送往北寺監獄囚禁。陳蕃對竇武說:“對於這批家夥,抓住便應當場誅殺,還用審問?”竇武沒有聽從,命山冰、尹勳、侍禦史祝共同審問鄭颯。鄭颯在供辭中,牽連到曹節、王甫。尹勳、山冰根據鄭颯的口供,立即奏請竇太後準予逮捕曹節等人,奏章交由劉瑜呈遞。

九月,辛亥,武出宿歸府。典中書者先以告長樂五官史朱、盜發武奏,罵曰:“中官放縱者,自可誅耳,我曹何罪,而當盡見族滅!”因大呼曰:“陳蕃、竇武奏白太後廢帝,為大逆!”乃夜召素所親壯健者長樂從官史共普、張亮等十七人,血共盟,謀誅武等。曹節白帝曰:“外間切切,請出禦德陽前殿。”令帝拔劍踴躍,使乳母趙嬈等擁衛左右,取信,閉諸禁門,召尚書官屬,脅以白刃,使作詔板,拜王甫為黃門令,持節至北寺獄,收尹勳、山冰。冰疑,不受詔,甫格殺之,並殺勳;出鄭颯,還兵劫太後,奪璽綬。令中謁者守南宮,閉門絕複道。使鄭颯等持節及侍禦史謁者捕收武等。武不受詔,馳入步兵營,與其兄子步兵校尉紹共射殺使者。召會北軍五校士數千人屯都亭,下令軍士曰:“黃門、常侍反,盡力者封侯重賞。”陳蕃聞難,將官屬諸生八十餘人,並拔刃突入承明門,到尚書門,攘臂呼曰:“大將軍忠以衛國,黃門反逆,何雲竇氏不道邪!”王甫時出與蕃相遇,適聞其言,而讓蕃曰:“先帝新棄天下,山陵未成,武有何功,兄弟父子並封三侯!又設樂飲宴,多取掖庭宮人,旬日之間,貲財巨萬,大臣若此,為是道邪!公為宰輔,苟相阿黨,複何求賊!”使劍士收蕃,蕃拔劍叱甫,辭色逾厲。遂執蕃,送北寺獄。黃門從官騶蹋蕃曰:“死老魅!複能損我曹員數、奪我曹稟假不!”即日,殺之。時護匈奴中郎將張奐徵還京師,曹節等以奐新至,不直本謀,矯製以少府周靖行車騎將軍、加節,與奐率五營士討武。夜漏盡,王甫將虎賁、羽林等合千餘人,出屯朱雀掖門,與奐等合,已而悉軍闕下,與武對陳。甫兵漸盛,使其士大呼武軍曰:“竇武反,汝皆禁兵,當宿衛宮省,何故隨反者乎!先降有賞!”營府兵素畏服中官,於是武軍稍稍歸甫,自旦至食時,兵降略盡。武、紹走,諸軍追圍之,皆自殺,梟首雒陽都亭;收捕宗親賓客姻屬,悉誅之,及侍中劉瑜、屯騎校尉馮述,皆夷其族。宦官又譖虎賁中郎將河間劉淑、故尚書會稽魏郎,雲與武等通謀,皆自殺。遷皇太後於南宮,徙武家屬於日南;自公卿以下嚐為蕃、武所舉者及門生故吏,皆免官禁錮。議郎勃海巴肅,始與武等同謀,曹節等不知,但坐禁錮,後乃知而收之。肅自載詣縣,縣令見肅,入,解印綬,欲與俱去。肅曰:“為人臣者,有謀不敢隱,有罪不逃刑,既不隱其謀矣,又敢逃其刑乎!”遂被誅。

九月辛亥(初七),竇武休假,出宮回家住宿。負責主管奏章的宦官得到消息,先行報告長樂五官史朱、朱秘密拆閱竇武的奏章,詬罵說:“宦官放任犯罪,自然可以誅殺,可是我們又有什麼罪過,卻應當全都遭到滅族?”因而大聲呼喊說:“陳蕃、竇武奏請皇太後廢黜皇帝,大逆不道!”便連夜召集一向親近的健壯宦官、長樂從官史共普、張亮等十七人歃血共同盟誓,合謀誅殺竇武等人。曹節急忙向靈帝報告說:“外麵情況緊急,請陛下趕快登上德陽前殿。”並且,教靈帝拔出佩劍,做出歡欣奮起的模樣,派奶媽趙嬈等在靈帝左右保護,收取符信,關閉宮門,召喚尚書台官屬,用利刀威脅,命他們撰寫詔書,任命王甫為黃門令,持節到北寺監獄,逮捕尹勳、山冰。山冰懷疑詔書不是真的,拒不受詔,王甫格殺山冰,接著又殺死尹勳,將鄭颯釋放出獄。隨後,王甫又率領衛士回宮,劫持竇太後,奪取皇帝的璽印。命中謁者守衛南宮,緊閉宮門,切斷通往北宮的複道。派鄭颯等持節,率領侍禦史、謁者,逮捕竇武等人。竇武拒不受詔,投奔步兵校尉軍營,跟他的侄兒、步兵校尉竇紹,共同射殺使者。召集會合北軍五校尉營將士數千人,進屯都亭,對軍士下令說:“黃門、中常侍謀反,努力作戰的,封侯、重賞。”陳蕃聽到事變,率領他的部屬官員,和學生門徒八十餘人,各人拔出刀劍,闖入承明門,一直走到尚書台門前,振臂大聲呼喊說:“大將軍忠心衛國,黃門反叛,為何反說竇武大逆不道?”當時,王甫出來,正好和陳蕃相遇,聽見他的呼喊、斥責陳蕃說:“先帝剛剛去世,修築墳墓尚未竣工,竇武有什麼功勞,兄弟父子三人同時貲財產累積上萬,朝廷大臣這種行為,不是無道,又是什麼?你是宰輔大臣,苟且互相結黨,還去什麼地方捉拿奸賊?”命令武士逮捕陳蕃,陳蕃拔劍斥責王甫,言辭和臉色都更加嚴厲。可是,武士終於把陳蕃拘捕,送到北寺監獄囚禁。黃門從官騎士用腳踢著陳蕃得意洋洋地說:“死老精怪,還能不能裁減我們的人員數目,克扣我們的俸給和借貸?”並於當天在獄中將陳蕃殺死。這時,護匈奴中郎將張奐正好被召回京都洛陽。曹節等人因張奐新到,不了解政變的內幕。於是假傳皇帝聖旨,擢升少府周靖為行車騎將軍、加節,和張奐率領五校尉營留下的將士前往討伐竇武。此時,天已微明,王甫率領虎賁武士、羽林軍等共計一千餘人,出朱雀掖門布防,跟張奐等會合。不久,全部抵達宮廷正門,和竇武對陣。這樣,王甫的兵力漸盛,他教士兵向竇武軍隊大聲呼喊說:“竇武謀反,你們都是皇帝的警備部隊,應當保衛皇宮,為什麼追隨謀反的人?先投降的有賞!”北軍五營校尉府的官兵,一向畏懼歸服宦官,於是竇武的軍隊開始有人投奔王甫,從清晨到早飯時,幾乎全部歸降。竇武、竇紹被迫逃走,各路軍隊追捕包圍,他們兩人都自殺身亡,被砍下人頭懸掛在洛陽都亭示眾。緊接著,又大肆搜捕竇武的親族、賓客、姻戚,全部加以誅殺。侍中劉瑜、屯騎校尉馮述,被屠滅全族。宦官又誣陷虎賁中郎將河間國人劉淑,前尚書會稽郡人魏郎,說他倆和竇武等人通謀,他倆也都自殺。將竇太後遷到南宮,把竇武的家屬放逐到日南郡。從三公、九卿以下,凡是陳蕃、竇武所推薦的官員,以及他們的學生門徒和過去的部屬,全都免官,從此不許再出來作官。議郎、勃海郡人巴肅開始時參與竇武共同密謀,曹節等人不知道,隻是坐罪禁錮不許再做官,後來才被發現,於是,下令逮捕巴肅。巴肅自己乘車來到縣廷,縣令見到巴肅以後,迎到後閣,解下縣令印信,打算和巴肅一起逃走。巴肅說:“做臣下的,有謀略不敢隱藏,有罪過不敢逃避刑罰,既然沒有隱藏謀略,又怎麼敢逃避應得的刑罰?”便被誅殺。

曹節遷長樂衛尉,封育陽侯。王甫遷中常侍,黃門令如故。朱、共普、張亮等六人皆為列侯,十一人為關內侯。於是群小得誌,士大夫皆喪氣。

曹節升任長樂衛尉,封為育陽侯。王甫升任中常侍,仍照舊兼任黃門令。朱、共普、張亮等六人,都封為列侯。另外,還有十一人封為關內侯。於是,一群小人得誌,士大夫們都垂頭喪氣。

蕃友人陳留朱震收葬蕃屍,匿其子逸,事覺,係獄,合門桎梏。震受考掠,誓死不言,逸由是得免。武府掾桂陽胡騰殯斂武屍,行喪,坐以禁錮。武孫輔,年二歲,騰詐以為己子,與令史南陽張敞共匿之於零陵界中,亦得免。

陳蕃的朋友、陳留郡人朱震,收殮埋葬陳蕃的屍體,把陳蕃的兒子陳逸秘密藏匿起來。事情被發覺以後,朱震全家被捕,男女老幼都被戴上刑具。朱震雖遭嚴刑拷打,誓死不肯吐露真情,陳逸因此得以逃命。竇武大將軍府的掾吏、桂陽郡人胡騰收殮殯葬竇武的屍體,為竇武吊喪,受到禁錮,不許做官的處分;竇武的孫子竇輔,年僅二歲,胡騰將他冒充是自己的兒子,跟大將軍府令史、南陽郡人張敞把他藏到零陵郡境內,也得以逃命。

張奐遷大司農,以功封侯。奐深病為曹節等所賣,固辭不受。

張奐升任大司農,因功封侯。張奐懊悔中了曹節等人的奸計,堅決推辭,不肯接受封侯。

以司徒胡廣為太傅,錄尚書事,司空劉寵為司徒,大鴻臚許栩為司空。

任命司徒胡廣為太傅,主管尚書事務;司空劉寵為司徒;擢升大鴻臚許栩為司空。

冬,十月,甲辰晦,日有食之。

冬季,十月甲辰晦(三十日),發生日食。

十一月,太尉劉矩免,以太仆沛國聞人襲為太尉。

十一月,太尉劉矩被免官,升太仆、沛國人聞人襲為太尉。

十二月,鮮卑及貊寇幽、並二州。

十二月,鮮卑和貊侵犯幽、並二州。

是歲,疏勒王季父和得殺其王自立。

同年,西域疏勒王國國王的叔父和得,殺掉國王,自立為王。

烏桓大人上穀難樓有眾九千餘落,遼西丘力居有眾五千餘落,自稱王。遼東蘇仆延有眾千餘落,自稱峭王。右北平烏延有眾八百餘落,自稱汗魯王。

烏桓酋長上穀難樓擁有部眾九千餘個帳落;遼西郡的丘力居擁有部眾五千餘個帳落,自己稱王;遼東郡的蘇仆延擁有部眾一千餘人帳落,自稱峭王;右北平郡的烏延擁有部眾八百餘個帳落,自稱汗魯王。

二年(己酉、169)

二年(己酉,公元169年)

春,正月,丁醜、赦天下。

春季,正月丁醜(疑誤),大赦天下。

帝迎董貴人於河間。三月,乙巳,尊為孝仁皇後,居永樂宮;拜其兄寵為執金吾,兄子重為五官中郎將。

靈帝將母親董貴人從河間國迎接到京都洛陽。三月乙巳(初三),尊董貴人為孝仁皇後,住永樂宮。任命董貴人的哥哥董寵為執金吾,侄兒董重為五官中郎將。

夏,四月,壬辰,有青蛇見於禦坐上。癸巳,大風,雨雹,霹靂,拔大木百餘。詔公卿以下各上封事。大司農張奐上疏曰:“昔周公葬不如禮,天乃動威。今竇武、陳蕃忠貞,未被明宥,妖眚之來,皆為此也,宜急為收葬,徙還家屬,其從坐禁錮,一切蠲除。又,皇太後雖居南宮,而恩禮不接,朝臣莫言,遠近失望。宜思大義顧複之報。”上深嘉奐言,以問諸常侍,左右皆惡之,帝不得自從。奐又與尚書劉猛等共薦王暢、李膺可參三公之選,曹節等彌疾其言,遂下詔切責之。奐等皆自囚廷尉,數日,乃得出,並以三月俸贖罪。

夏季,四月壬辰(二十一日),金鑾寶殿的皇帝禦座上發現一條青蛇。癸巳(二十二日),刮大風,降冰雹,雷霆霹靂,拔起大樹一百餘棵。靈帝下詔,命三公、九卿以下官員,每人各呈密封奏章。大司農張奐上書說:“過去,周公姬旦埋葬時,因違背禮製,上天震怒。而今竇武、陳蕃對國家一片忠貞,還沒有得到朝廷公開的寬恕,天降怪異反常的事物,都是為此而發。應該迅速地收斂安葬他們,召回他們被放逐邊郡的家屬,因跟從他們受連坐而遭到禁錮的,全部撤除。還有,皇太後雖然居住南宮,可是恩遇禮敬都不及時周到,朝廷大臣無人敢說,遠近的人都很失望。應該思念大義,回報父母養育的親恩。”靈帝深以為有理,詢問中常侍們的意見,宦官們都大為反感,而靈帝又不能自作決定。張奐又與尚書劉猛等聯名推薦王暢、李膺是擔任三公的合適人選,曹節等人更加痛恨張奐等人多嘴,便讓靈帝下詔嚴厲責備。張奐等人自動投入廷尉獄,請求囚禁,數日之後,才被釋放,但仍罰俸三月贖罪。

郎中東郡謝弼上封事曰:“臣聞‘惟虺惟蛇,女子之祥’。伏惟皇太後定策宮闥,援立聖明,書曰:‘父子兄弟,罪不相及’,竇氏之誅,豈宜咎延太後!幽隔空宮,愁感天心,如有務露之疾,陛下當何麵目以見天下!孝和皇帝不絕竇氏之恩,前世以為美談。《禮》,‘為人後者為之子’,今以桓帝為父,豈得不以太後為母哉!願陛下仰慕有虞蒸蒸之化,凱風尉母之念。臣又聞‘開國承家,小人勿用’,今功臣久外,未蒙爵秩,阿母寵私,乃享大封,大風雨雹,亦由於茲。又,故太傅陳蕃,勤身王室,而見陷群邪,一旦誅殺,其為酷濫,駭動天下;而門生故吏,並離徙錮。蕃身已往,人百何贖!宜還其家屬,解除禁網。夫台宰重器,國命所係,今之四公,唯司空劉寵斷斷守善,餘皆素餐致寇之人,必有折覆之凶,可因災異,並加罷黜,征故司空王暢、長樂少府李膺並居政事,庶災變可消,國祚惟永。”左右惡其言,出為廣陵府丞,去官,歸家。曹節從子紹為東郡太守,以他罪收弼,掠死於獄。

郎中東郡人謝弼上呈密封奏章說:“我曾經聽說:‘蟒蛇毒蛇,女子征兆’,我認為,當初是皇太後在深宮之中決定迎立陛下的大計。《尚書》說:‘父子兄弟,罪行不相連及’,竇姓家族的誅殺,豈能把罪過加到皇太後身上?如今被幽禁隔離在空宮之中,憂傷之情上感天心。萬一發生措手不及的急病,陛下還有什麼麵目再見天下?和帝不斷絕竇太後的養育之恩,前世傳為美談。《禮記》上說:‘作為誰的後嗣,就是誰的兒子’而今陛下承認桓帝為父,豈能不承認皇太後為母?盼望陛下仰慕虞舜孝順的教化,回想《凱風》歌頌思念母親的恩情。我又聽說:‘開國承家,不能任用小人。’而今功臣久在外麵,沒有得到封爵和增加薪俸,然而,陛下的奶媽卻私下得到寵愛,享受很高的封爵。刮大風以及降冰雹,也都是由於這個緣故。還有,前太傅陳蕃畢生為王室盡力,竟被一群邪惡小人陷害,一旦被殺,全族滅絕,其酷刑濫罰,天下為之震駭。甚至連他的學生門徒,以及過去的部署,都遭到貶謫放逐,禁錮不許做官。崐陳蕃已經死去,即令一百條生命也不能贖他生還。應該將他的家屬召回京都洛陽,解除禁令。尚書令和太尉、司徒、司空都是社稷大臣,國家命脈所在。可是現在的四公,隻有司空劉寵還能推行善政,其他三位都是無德食祿,招賊引寇之輩,必然發生鼎足折斷,食物傾覆的凶事。正好趁著天降災異,把他們全部罷免。征召前司王暢、長樂少府李膺等參與政事。差不多能使災變消除,國運永昌。”靈帝左右近侍,對謝弼的建議非常痛恨,於是貶他出任廣陵郡太守府的府丞。謝弼自動辭職,回到家鄉。曹節的堂侄曹紹正擔任東郡的郡太守,用其他的罪名逮捕謝弼,在監獄中把他嚴刑拷打而死。

帝以蛇妖問光祿勳楊賜,賜上封事曰:“夫善不妄來,災不空發。王者心有所想,雖未形顏色,而五星以之推移,陰陽為其變度。夫皇極不建,則有龍蛇之孽,《詩》雲:‘惟虺惟蛇,女子之祥。’惟陛下思乾剛之道,別內外之宜,抑皇甫之權,割豔妻之愛,則蛇變可消,禎祥立應。”賜,秉之子也。

靈帝向光祿勳楊賜詢問有關蛇妖的事,楊賜上呈密封奏章說:“祥瑞不會妄自降臨,災異也不會無故發生。君王心裏有所思想,雖然沒有形諸臉色,但金木水火土等五星已經為之推移,陰陽也都隨之改變。君王的權威不能建立,就會發生龍蛇一類災孽。《詩經》上說:‘蟒蛇毒蛇,女子征兆。’隻有請陛下思慮陽剛的道理,應該有內外之別,抑製皇後家族的權力,割舍嬌妻豔妾的寵愛,則蛇變可以消失,祥瑞立刻就會出現。”楊賜是楊秉的兒子。

五月,太尉聞人襲、司空許栩免;六月,以司徒劉寵為太尉,太常汝南許訓為司徒,太仆長沙劉囂為司空。囂素附諸常侍,故致位公輔。

五月,太尉聞人襲、司空許栩都被免官。六月,任命司徒劉寵為太尉,擢升太常汝南人訓為司徒,太仆長沙郡人劉囂為司空。劉囂一向阿諛奉承中常侍,所以才得以擢升到三公高位。

詔遣謁者馮禪說降漢陽散羌。段以春農,百姓布野,羌雖暫降,而縣官無廩,必當複為盜賊,不如乘虛放兵,勢必殄滅。於是自進營,去羌所屯凡亭山四五十裏,遣騎司馬田晏、假司馬夏育將五千人先進,擊破之。羌眾潰東奔,複聚射虎穀,分兵守穀上下門,規一舉滅之,不欲複令散走。秋七月,遣千人於西縣結木為柵,廣二十步,長四十裏遮之。分遣晏、育等將七千人銜枚夜上西山,結營穿塹,去虜一裏許,又遣司馬張愷等將三千人上東山,虜乃覺之。因與愷等挾東、西山,縱兵奮擊,破之,追至穀上下門,窮山深穀之中,處處破之。塹其渠帥以下萬九千級。馮禪等所招降四千人,分置安定、漢陽、隴西三郡。於是東羌悉平。凡百八十戰,斬三萬八千餘級,獲雜畜四十二萬七千餘頭,費用四十四億,軍士死者四百餘人;更封新豐縣侯,邑萬戶。

靈帝下詔,派遣謁者馮禪前往漢陽郡,說服殘餘的羌眾投降。破羌將軍段認為,春天是農耕季節,農夫布滿田野,羌眾即使暫時投降,地方官府也無能力供給他們的糧食,最後一定再次起兵為盜賊,不如趁他們空虛的時候,縱兵出擊,一定可以將他們殺絕。於是段親自率軍出征,挺進到離羌眾所駐守的凡亭山四五十裏的地方,派遣騎司馬田晏、假司馬夏育率領五千人作先鋒,擊破羌眾的大營。羌眾向東撤退,重新聚集在射虎穀,並且分兵把守射虎穀的上下門。段計劃一舉將他們全部殲滅,不許他們再潰散逃亡。秋季,七月,段派遣一千餘人在西縣用木柱結成柵欄,縱深二十步,長達四十裏,進行遮擋。然後,分別派遣田晏、夏育率領兵士七千人,口中銜枚不許言語,乘夜攀登上西山,安營紮寨,挖鑿壕溝,進到距羌眾屯聚一裏許的地方。又派遣司馬張愷等率領三千人攀登上東山。這時,被羌眾發覺。段因而和張愷分別由東山和西山縱兵夾擊,大破羌眾,追擊到射虎穀的上下門和窮山深穀之中,勢如破竹,斬殺叛羌酉長以下共一萬九千餘人。馮禪等所招降的四千人,被分別安置在安定、漢陽、隴西等三郡。於是,東羌諸部的叛亂全部被平定。段先後共經曆一百八十次戰役,斬殺三萬八千餘人,俘獲各種家畜四十二萬七千餘頭,用費四十四億,軍吏和士兵死亡四百餘人。東漢朝廷改封段為新豐縣侯,每年征收一萬戶人家的租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