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各地人民都由於饑寒貧苦才起來做盜賊,眾人聚集在一起,時常盼望著年景好時能夠返回家園。聚眾雖然以萬計,但不敢攻占城市,劫掠到食物,當天吃完而已。各縣長官和州牧、郡太守都是自己亂鬥被武器殺傷而死的,盜賊並不敢存心殺死他們,可是王莽始終不懂得這個道理。這一年,荊州牧動員稱做奔命的部隊二萬人攻擊綠林賊寇,賊寇首領王匡等率部眾在雲杜迎戰,大破州府官軍,殺數千人,把所有的軍用物資全部擄獲。荊州牧準備向北撤退,綠林將領馬武等再予截擊,鉤住荊州牧車上擋泥的裝飾板,刺殺在車上陪乘的人。然而,卻始終不敢殺害州牧。賊寇於是攻陷竟陵,轉而襲擊雲杜、安陸,大量擄掠婦女,退回綠林山中。此時已增加到五萬餘人,州郡官府已無法製止。此外,有個大司馬的屬吏到豫州辦案,被盜賊俘虜了,盜賊把他送交縣裏。此人回來後,上書詳細報告情況。王莽大怒,認為這是誣蔑欺騙。於是下文告責備四輔、三公道:“吏的意思就是管理。宣揚德政,彰明恩澤,去管教養育人民,這是仁政的原則。壓製豪強,督察奸邪,逮捕誅殺盜賊,這是正義的節操。而今卻不是這個樣子。盜賊發生了,總是不能夠逮捕,直到結成大幫大夥,攔劫乘坐傳車的官吏。官吏脫了身的,又妄自說我曾譴責盜賊:為什麼幹這種事?”回答說:是因為貧窮的緣故。“盜賊還護送我出來。現在庸俗的人談論事情多是這樣。想想看,由於貧困饑寒,犯法胡作非為,大的是一夥人去搶劫,小的是一個人去偷竊,不過這樣兩類。現在竟然謀劃結黨,人數以千百計算,這是大規模的叛亂,難道是饑寒可以解釋得了的嗎?四輔、三公應當嚴肅告誡卿大夫、卒正、連率和各庶尹,認真管教撫養善良的平民,迅速捉拿殲滅盜賊。如有人不同心合力,不憎恨狡猾的盜賊,而胡說他們是由於饑寒所迫才這樣幹的,就逮捕監禁,查辦罪行!”於是官吏們更加惶恐,沒有誰敢說盜賊的真實情況,州和郡又不能擅自調動軍隊,盜賊因此無法製服。
唯翼平連率田況素果敢,發民年十八以上四萬餘人,授以庫兵,與刻石為約;樊崇等聞之,不敢入界。況自劾奏;莽讓況:“未賜虎符而擅發兵,此弄兵也,厥罪乏興。以況自詭必禽滅賊,故且勿治。”後況自請出界擊賊,所向皆破。莽以璽書令況領青、徐二州牧事,況上言:“盜賊始發,其原甚微,部吏、伍人所能禽也;咎在長吏不為意,縣欺其郡,郡欺朝廷,實百言十,實千言百。朝廷忽略,不輒督責,遂至延蔓邊州,乃遣將帥,多使者,傳相監趣。郡縣力事上官,應塞詰對,共酒食,具資用,以救斷斬,不暇複憂盜賊、治官事。將帥又不能躬率吏士,戰則為賊所破,吏氣浸傷,徒費百姓。前幸蒙赦令,賊欲解散,或反遮擊,恐入山穀,轉相告語;故郡縣降賊皆更驚駭,恐見詐滅,因饑饉易動,旬日之間更十餘萬人,此盜賊所以多之故也。今洛陽以東,米石二千,竊見詔書欲遣太師、更始將軍;二人爪牙重臣,多從人眾,道上空竭,少則無以威示遠方。宜急選牧、尹以下,明其賞罰,收合離鄉;小國無城郭者,徙其老弱置大城中,積臧穀食,並力固守。賊來攻城,則不能下;所過無食,勢不得群聚;如此,招之必降,擊之則滅。今空複多出將帥,郡縣苦之,反甚於賊。宜盡征還乘傳使者以休息郡縣;委任臣況以二州盜賊,必平定之。”莽畏惡況,陰為發代,遣使者賜況璽書。使者至,見況,因令代監其兵,遣況西詣長安,拜為師尉大夫。況去,齊地遂敗。
隻有翼平郡連帥田況一向果斷勇敢,他發動年齡在十八歲上以上的民眾四萬多人,發給他們庫存的武器,把軍令刻在石碑上向他們宣布。樊崇等聽說了,不敢進入郡界。田況自動彈劾自己,王莽責備田況:“沒有發給虎符而擅自調集軍隊,這是擅動幹戈,這種罪過與耽誤軍事調動一樣。因為你自己保證一定捉拿消滅盜賊,所以姑且不予處分。”後來田況自動請求越過郡界攻打盜賊,他所攻擊的盜賊都被打敗了。王莽用詔書命令田況代理青州和徐州兩州牧的職務。田況奏報說:“盜賊剛起事,他們的基礎很薄弱,當地的治安官吏和鄰裏相保的伍人就能捉拿得了。責任在於縣府主要官吏不在意,縣欺騙郡,郡欺騙朝廷,實際上有一百人,隻說十人,實際上有一千人,隻說一百人。朝廷忽略,不及時進行督察,給予責罰,終於發展到蔓延幾州,才派遣將帥,多派出使者,層層督促。郡縣忙著服事上司,應付責問檢查,供給酒飯,準備物資和費用,來解救自己的死罪,沒有工夫去憂慮盜賊和辦理公事。將帥又不能親自率領官兵去衝鋒陷陣,一交戰就被盜賊打敗,士氣逐漸低落,徒然耗費了老百姓的錢財。前次幸而得到了赦免的命令,盜賊打算解散,有人反而加以截擊,他們惶恐地退入山穀,輾轉相告,所以各郡縣已經投降的盜賊都更加驚駭,害怕被欺騙和消滅,由於饑荒時期人心容易動搖,十來天的時間,又是十多萬人,這就是盜賊所以眾多的緣故。現在洛陽以東地區,米價每石值兩千錢。我看見詔書,說要派遣太師和更始將軍前來,他們兩人是權威的武臣,一定會多帶人員,沿途民窮財盡,將無法供給,而如果隨從人員太少,則無法用來威震遠方。應當迅速在州牧、大尹以下挑選官吏,明確規定對他們的賞罰,讓他們收集分散的鄉聚和沒有城堡的小封國,把它們的老弱居民遷移安頓到大城裏,儲積糧食,合力堅守。盜賊來攻城,就不能攻下,所經過的地方沒有糧食,勢必不能群集。這樣,招撫他們,他們就一定會投降,攻打他們,他們就一定會被消滅。如今白白地再多派出將帥,地方官民害怕他們,反而比害怕盜賊還厲害。應該把乘坐傳車的各位使者全部召回,讓郡縣官民得到休息。陛下把平定兩州盜賊的任務委托我,我一定能夠平定。”王莽畏忌、厭惡田況,悄悄地派出了接替他的人,遣使者賜給田況蓋了禦璽的詔書。使者到達,會見了田況,於是命令由另外的人代替他監管部隊。田況則隨同使者西行,到了長安,任命他作師尉大夫。田況走了以後,齊地的局勢便不可收拾了。
三年(壬午、22)
三年(壬午,公元22年)
春,正月,九廟成,納神主。莽謁見,大駕乘六馬,以五采毛為龍文衣,著角,長三尺。又造華蓋九重,高八丈一尺,載以四輪車;挽者皆呼“登仙”,莽出,令在前。百官竊言:“此似車,非仙物也。”
春季,正月,九廟建築竣工,安放了神主。王莽去拜見,車隊按照最高規格組成:他的乘車套著六匹馬,每匹馬都披著用五彩羽毛織成龍形圖案的套子,頭上裝著角,有三尺長。又製造華麗的車蓋九層,高八丈一尺,用四輪大車裝載,拉車的人都呼喊“登仙”的口號。王莽外出時,讓它走在前頭。官吏們私下時說:“這象靈柩車,不是神仙的用物。”
二月,樊崇等殺景尚。
二月,樊崇等殺死了太師羲仲景尚。
關東人相食。
函穀關以東地區出現了人吃人的現象。
夏,四月,遣太師王匡、更始將軍廉丹東討眾賊。初,樊崇等眾既盛,乃相與為約:“殺人者死,傷人者償創。”其中最尊號三老,次從事,次卒史。及聞太師、更始將討之,恐其眾與莽兵亂,乃皆朱其眉以相識別,由是號曰赤眉。匡、丹合將銳士十餘萬人,所過放縱。東方為之語曰:“守逢赤眉,不逢太師!太師尚可,更始殺我!”卒如田況之言。
夏季,四月,王莽派遣太師王匡、更始將軍廉丹東征討伐眾盜賊。最初,樊崇等人的部眾既然逐漸強盛,於是互相約定:“殺人的抵命,傷人的養創。”其中最尊貴的稱號是三老,其次是從事,再其次是卒史。等到聽說太師與更始將軍率軍前來討伐他們,恐怕部眾跟王莽軍隊在混戰時難於辨別,於是下令都用朱砂塗抹雙眉,以便互相認識辨別,因此號稱赤眉。王匡、廉丹一起率領精兵十餘萬人,一路放任士兵,不加約束。東部地區為此出現民謠說:“寧遇赤眉,不遇太師!太師尚可,更始殺我!”確實象田況所說的一樣。
莽又多遣大夫、謁者分教民煮草木為酪,酪不可食,重為煩費。
王莽又派遣很多大夫和謁者分別告訴百姓把草木熬成糊狀食品。但這種糊狀食品無法吃,反倒增加人力、物力的浪費。
綠林賊遇疾疫,死者且半,乃各分散引去。王常、成丹西入南郡,號“下江兵”;王鳳、王匡、馬武及其支黨朱鮪、張等北入南陽,號“新市兵”;皆自稱將軍。莽遣司命大將軍孔仁部豫州,納言大將軍嚴尤、秩宗大將軍陳茂擊荊州,各從吏士百餘人,乘傳到部募士。尤謂茂曰:“遣將不與兵符,必先請而後動,是猶絏韓盧而責之獲也。”
綠林盜賊遇到瘟疫,死亡的將近一半,於是分兵離開了綠林山。王常、成丹等向西進入南郡,稱“下江兵”;王鳳、王匡、馬武及其部下朱鮪、張等向北進入南陽,稱“新市兵”。他們都自稱將軍。王莽派遣司命大將軍孔仁巡察豫州,派遣納言大將軍嚴尤和秩宗大將軍陳茂攻打荊州,各隨帶官員一百多人,乘坐傳車,到轄區招募士兵。嚴尤對陳茂說:“派出將領不發給兵符,遇事一定要先請示然後才能行動,這猶如牽著獵犬而要求它去捉野獸呢。”
蝗從東方來,飛蔽天。
蝗蟲從東方飛來,鋪天蓋地。
流民入關者數十萬人,乃置養贍官稟食之,使者監領,與小吏共盜其稟,饑死者什七八。
流民進入函穀關的有幾十萬人,於是設置養贍官發糧食給他們吃,由使者監管。而使者卻與小吏一起盜竊那些糧食,流民餓死的十有七八。
先是,莽使中黃門王業領長安市買,賤取於民;民甚患之。業以省費為功,賜爵附城。莽聞城中饑饉,以問業。業曰:“皆流民也。”乃市所賣粱飯、肉羹,持入示莽曰:“居民食鹹如此。”莽信之。
在此以前,王莽指令中黃門王業管理長安市場的買賣,他壓低價格向百姓收購物品,百姓以此為患。王業由於節省收購費用立了功,被賞賜附城的爵位。王莽聽說城裏發生了饑荒,向王業詢問情況。王業說:“都是流民。”於是買些市場上的精米飯和肉汁,拿進宮給王莽看,說:“居民的食物都是這樣。”王莽相信了他的話。
秋,七月,新市賊王匡等進攻隨;平林人陳牧、廖湛複聚眾千餘人,號“平林兵”,以應之。
秋季,七月,新市盜賊王匡等進攻隨縣。平林人陳牧、廖湛又聚眾一千餘人,稱“平林兵”,以響應新市兵的攻勢。
莽詔書讓廉丹曰:“倉廩盡矣,府庫空矣,可以怒矣,可以戰矣!將軍受國重任,不捐身於中野,無以報恩塞責!”丹惶恐,夜,召其掾馮衍,以書示之。衍因說丹曰:“張良以五世相韓,椎秦始皇博浪之中。將軍之先,為漢信臣;新室之興,英俊不附。今海內潰亂,人懷漢德,甚於周人思召公也;人所歌舞,天必從之。今方為將軍計,莫若屯據大郡,鎮撫吏士,砥厲其節,納雄傑之士,詢忠智之謀,興社稷之利,除萬人之害,則福祿流於無窮,功烈著於不滅;何與軍覆於中原,身膏於草野,功敗名喪,恥及先祖哉!”丹不聽。衍,左將軍奉世曾孫也。
王莽下詔書責備廉丹說:“倉庫糧食已盡,國庫財物已空,真該憤怒,真該出戰了。將軍身受朝廷委托的重任,如果不捐軀於荒野之中,就無法報答朝廷的厚恩,盡到所負的重大責任。”廉丹慌恐,晚上,召來他的屬官馮衍,把詔書拿給看。馮衍趁機對廉丹說:“張良因為五代都是韓國的相國,所以在博浪沙中用鐵椎謀刺秦始皇。將軍的先人是漢朝的誠實臣屬,新朝興起,天下英雄豪傑沒有人心悅誠服。現在全國崩潰大亂,百姓懷念漢朝恩惠,超過周朝百姓對召公的思念。人們所歌頌的,上天定會追隨。現在我為將軍設計,不如把部眾屯駐在一個大郡,安撫官員,磨煉他們的品質,延攬英雄豪傑之士,詢問忠直智慧的謀略,為國家興利,替萬人除害。那麼,你的福祿將保持無窮,功業將永垂青史。何必連同你的軍隊一齊在荒野中毀滅,使你的屍體跟草木同時腐爛,身敗名裂,使祖先蒙恥?”廉丹拒絕接受。馮衍是漢朝左將軍馮奉世的曾孫。
冬,無鹽索盧恢等舉兵,反城附賊,廉丹、王匡攻拔之,斬首萬餘級。莽遣中郎將奉璽書勞丹、匡,進爵為公;封吏士有功者十餘人。
冬季,無鹽縣索盧恢等人占據縣城起兵造反,響應赤眉。謙丹和王匡攻陷無鹽,斬殺一萬餘人。王莽派遣中郎將捧著加蓋了禦璽的詔書去慰勞廉丹和王匡,進封二人為公,賜封有功的官員十多人。
赤眉別校董憲等眾數萬人在梁郡,王匡欲進擊之;廉丹以為新拔城罷勞,當且休士養威。匡不聽,引兵獨進,丹隨之。合戰成昌,兵敗,匡走;丹使吏持其印、紱、節付匡曰:“小兒可走,吾不可!”遂止,戰死。校尉汝雲、王隆等二十餘人別鬥,聞之,皆曰:“廉公已死,吾誰為生!”馳奔賊,皆戰死。
赤眉軍別部校尉董憲等人的部隊幾萬人在梁郡活動,王匡想要進攻他們,廉丹認為新近攻下縣城,士兵疲勞,應當暫時讓士兵休息一下,以恢複戰鬥力。王匡不聽,單獨帶領軍隊前進,廉丹隻好跟著他。在成昌地方會戰,王匡兵敗逃走。廉丹吩咐軍官拿著自己的印、綬帶和符節交給王匡,說道:“小兒可以逃走,我不可以!”便留下來,戰鬥而死。校尉汝雲和王隆等二十多人在另外的地方進行戰鬥,聽到這個消息,都說:“廉公已經死了,我們還為誰活著?”飛馬衝向賊軍,都戰鬥而死。
國將哀章自請願平山東,莽遣章馳東與太師匡並力。又遣大將軍陽浚守敖倉;司徒王尋將十餘萬屯洛陽,鎮南宮;大司馬董忠養士習射中軍北壘;大司空王邑兼三公之職。
國將哀章自願請求去平定崤山以東地區。王莽派遣哀章趕往東方,跟太師王匡合作。又派遣大將軍陽浚去防守敖倉;司徒王尋統領十多萬人駐紮洛陽,坐鎮南宮;大司馬董忠在北軍中壘營地訓練士兵,演習武藝;大司空王邑兼理三公的職務。
初,長沙定王發生舂陵節侯買,買生戴侯熊渠,熊渠生考侯仁。仁以南方卑濕,徙封南陽之白水鄉,與宗族往家焉。仁卒,子敞嗣;值莽篡位,國除。節侯少子外為鬱林太守,外生钜鹿都尉回,回生南頓令欽。欽娶湖陽樊重女,生三男,仲,秀,兄弟早孤,養於叔父良。性剛毅,慷慨有大節,自莽篡漢,常憤憤,懷複社稷之慮,不事家人居業,傾身破產,交結天下雄俊。秀隆準日角,性勤稼穡;常非笑之,比於高祖兄仲。秀姊元為新野鄧晨妻,秀嚐與晨俱過穰人蔡少公,少公頗學圖讖,言“劉秀當為天子”;或曰:“是國師公劉秀乎?”秀戲曰:“何用知非仆邪!”坐者皆大笑。晨心獨喜。
最初,漢朝長沙定王劉發,生了舂陵節侯劉買,劉買生了戴侯劉熊渠,劉熊渠生了考侯劉仁。劉仁因南方地勢低下,氣候潮濕,被改封到南陽郡的白水鄉,與宗族遷居於此。劉仁死,兒子劉敞繼承爵位,正逢王莽篡奪帝位,封國撤除。舂陵節侯劉買的小兒子劉外當鬱林太守,劉外生了钜鹿都尉劉回,劉回生了南頓令劉欽。劉欽娶湖陽樊重的女兒為妻,生了三個兒子:劉、劉仲、劉秀。兄弟幼年喪父,由叔父劉良撫養。劉性情剛強有毅力,慷慨有大節。自從王莽篡奪漢朝政權之後,劉時常憤憤不平,心懷光複漢朝的誌向,不經營家產,反而賣田賣宅,用來結交天下英雄俊傑。劉秀生得鼻梁高聳,額角隆起,性格勤勉,愛好種田。劉常譏笑他,把他比作劉邦的哥哥劉喜。劉秀的姐姐劉元,是新野縣鄧晨的妻子,劉秀曾經跟鄧晨一塊兒拜訪穰縣蔡少公,少公對圖讖頗有研究,說“劉秀當作天子!”有人接著說“這說的是國師公劉秀吧?”劉秀開玩笑說:“你怎麼知道不是我呢?”在座的人都哄堂大笑。隻有鄧晨暗喜。
宛人李守,好星曆、讖記,為莽宗卿師,嚐謂其子通曰:“劉氏當興,李氏為輔。”及新市、平林兵起,南陽騷動,通從弟軼謂通曰:“今四方擾亂,漢當複興。南陽宗室,獨劉伯升兄弟泛愛容眾,可與謀大事。”通笑曰:“吾意也!”會秀賣穀於宛,通遣軼往迎秀,與相見,因具言讖文事,與相約結,定計議。通欲以立秋材官都試騎士日,劫前隊大夫甄阜及屬正梁丘賜,因以號令大眾,使軼與秀歸舂陵舉兵以相應,於是召諸豪傑計議曰:“王莽暴虐,百姓分崩;今枯旱連年,兵革並起,此亦天亡之時,複高祖之業,定萬世之秋也!”眾皆然之。於是分遣親客於諸縣起兵,自發舂陵子弟。諸家子弟恐懼,皆亡匿,曰:“伯升殺我!”及見秀絳衣大冠,皆驚曰;“謹厚者亦複為之!”乃稍自安。凡得子弟七八千人,部署賓客,自稱“柱天都部”。秀時年二十八。李通未發,事覺,亡走;父守家屬坐死者六十四人。
宛城人李守,喜好星象與讖書,擔任王莽的宗卿師,曾對他的兒子李通說:“劉姓當會複興,李姓將做輔佐大臣。”等到新市兵、平林兵崛起,南陽郡人心浮動,李通的堂弟李軼對李通說:“現在天下動亂,漢朝當會重新興盛。南陽劉姓皇族,隻有劉伯升兄弟博愛,對人寬大,可以與其磋商大事。”李通笑著說:“我正有此意。”正好劉秀運糧食到宛城販賣。李通派李軼前往迎接劉秀,與其相見,詳細地談了讖文的事,於是互相結交,商定了計劃。李通打算在立秋那天,趁著騎兵武士大檢閱的時候,劫持前隊大夫甄阜和屬正梁丘賜,然後發號施令,聚眾起兵,讓李軼與劉秀回到舂陵起兵,以互相呼應。於是劉召集當地豪傑商量說:“王莽凶殘暴虐,百姓分崩離析,而今又連年大旱,到處兵荒馬亂,這是上天滅亡他的時候,是恢複高祖的大業,建立千秋萬世的功勞的時候!”大家都表示同意。於是分別派出親友賓客到各縣起事,劉自己則發動舂陵的子弟。各家子弟都感到害怕,紛紛逃避躲藏,說:“劉害死我了!”到看見劉秀身著紅衣,頭戴大冠,改穿將軍服裝,都吃了一驚,說:“謹慎忠厚的人也幹上了呀!”心裏才逐漸安定。共集結子弟七八千人,安排下屬,自稱柱天都部。劉秀當時二十八歲。李通的起兵計劃還未付諸實施,就泄漏了,因而逃亡。他的父親李守與家屬因罪被誅殺,共死六十四人。
使族人嘉招說新市、平林兵,與其帥王鳳、陳牧西擊長聚;進屠唐子鄉,又殺湖陽尉。軍中分財物不均,眾恚恨,欲反攻諸劉;劉秀斂宗人所得物,悉以與之,眾乃悅。進拔棘陽,李軼、鄧晨皆將賓客來會。
劉讓同族人劉嘉去說服了新市、平林兵,與他們的首領王鳳、陳牧一起西擊長聚。進攻唐子鄉殺傷很多人,又殺死了湖陽尉。由於軍中分配財物不公平,眾人憤怒怨恨,打算反擊劉姓家族的部隊。劉秀收攏同宗族人所得到的財物,全部交出,大家才高興了。再向前挺進,攻陷棘陽。李軼、鄧晨,各帶著他們的賓客前來會合。
嚴尤、陳茂破下江兵;成丹、王常、張等收散卒入蔞,略鍾、龍間,眾複振;引軍與荊州牧戰於上唐,大破之。
嚴尤、陳茂打敗下江兵;下江兵首領成丹、王常、張等,收集逃散的士兵,退入蔞,大三鍾山跟石龍山之間展開戰鬥,人數增多,聲勢又振。隨後與荊州牧在上唐會戰,大破州府官軍。
十一月,有星孛於張。
十一月,有異星出現在張六星旁。
劉欲進攻宛,至小長安聚,與甄阜、梁丘賜戰;時天密霧,漢軍大敗。秀單馬走,遇女弟伯姬,與共騎而奔;前行,複見姊元,趣令上馬,元以手揮曰:“行矣,不能相救,無為兩沒也!”會追兵至,元及三女皆死,弟仲及宗從死者數十人。
劉打算進攻宛城,挺進到小長安聚,與前隊大夫甄阜、屬正梁丘賜交戰。當時,大霧迷漫,劉率領的漢軍大敗。劉秀單騎逃命,遇到妹妹劉伯姬,兄妹共乘一馬奔跑。向前行進,又遇到姐姐劉元,劉秀叫她火速上馬。劉元揮手說:“跑吧,你們無法救我,不要死在一起!”這時追兵已到,劉元跟她的三個女兒都被官府軍誅殺。劉的弟弟劉仲及劉姓宗族一同死亡的有數十人。
複收會兵眾,還保棘陽。阜、賜乘勝留輜重於藍鄉,引精兵十萬南渡潢淳,臨水,阻兩川間為營,絕後橋,示無還心。新市、平林見漢兵數敗,阜、賜軍大至,各欲解去,甚患之。會下江兵五千餘人至宜秋,即與秀及李通造其壁曰:“願見下江一賢將,議大事。”眾推王常。見常,說以合從之利,常大悟曰:“王莽殘虐,百姓思漢。今劉氏複興,即真主也;誠思出身為用,輔成大功。”曰:“如事成,豈敢獨饗之哉!”遂與常深相結而去。常還,具為餘將成丹、張言之。丹、負其眾曰:“大丈夫既起,當各自為主,何故受人製乎!”常乃徐曉說其將帥曰:“王莽苛酷,積失百姓之心,民之謳吟思漢,非一日也,故使吾屬因此得起。夫民所怨者,天所去也;民所思者,天所與也。舉大事,必當下順民心,上合天意,功乃可成;若負強恃勇,觸情恣欲,雖得天下,必複失之。以秦、項之勢,尚至夷覆,況今布衣相聚草澤,以此行之,滅亡之道也。今南陽諸劉舉兵,觀其來議者,皆有深計大慮,王公之才,與之並合,必成大功,此天所以佑吾屬也!”下江諸將雖屈強少識,然素敬常,乃皆謝曰:“無王將軍,吾屬幾陷於不義!”即引兵舉漢軍、新市、平林合。於是諸部齊心同力,銳氣益壯。大饗軍士,設盟約,休卒三日,分為六部;十二月,晦,潛師夜起,襲取藍鄉,盡獲其輜重。
劉又集結兵眾,退到棘陽據守。甄阜、梁丘賜乘勝把物資留在藍鄉,率領精兵十萬南渡潢淳水,到達了水,在潢淳水與水之間紮營布防,破壞身後的橋梁,表示絕不回師的決心。新市兵、平林兵看到漢兵多次遭到挫敗,而甄阜、梁丘賜的軍隊要大舉進攻,紛紛打算逃走,劉憂心如焚。正好下江兵五千餘人進抵宜秋聚,劉帶著劉秀、李通親自到他們營寨拜訪,說:“我們願見下江的一位賢明將領,商議大事。”下江兵推舉王常。劉見到王常,陳述聯合作戰的利益。王常大大省悟,說:“王莽殘酷暴虐,百姓思念漢朝。而今劉姓家族複興,就是真正的天下之主。我願挺身而出效力,輔佐大業成功。”劉說:“如果事業成功,我豈敢獨自享受?”於是與王常深相結交,告辭而去。王常回來,把他的想法告訴下江兵的其他將領成丹、張。成丹、張自負他們的兵力強大,說:“大丈夫既然起事,應該自己當主子,為什麼受別人控製呢?”王常於是不慌不忙地向他們分析說:“王莽苛刻殘酷,不斷喪失民心。百姓歌唱吟詠,思念漢朝,已經不是一天的事了。正因為如此,我們才能夠趁機崛起。民心怨恨的,上天定會鏟除;民心盼望的,上天定會賜予。興起大事業,必須下順民心,上合天意,然後大功才可以成就。如果仗恃自己強大勇猛,感情用事,為所欲為,雖然得到天下,必然會再失掉它。以秦王朝和西楚霸王項羽的勢力,尚且歸於消滅,何況而今我們這些平民,在山林水澤聚集成群,如果也任情縱欲,那是走滅亡之路。而今,南陽郡劉姓家族起兵,觀察他們派來跟我們商談的這幾位,都有深謀遠慮,有王爵公爵的才能。與他們合作,必然成就大功,這是上天用來保我們的啊!”下江兵的將領們雖然倔強,而又缺少見識,然而向來尊敬王常,於是一致道歉說:“如果沒有王將軍,我們幾乎陷於不義!”立即率軍與漢軍、新市兵、平林兵會合。於是各部同心協力,士氣高昂。劉用豐盛的酒食招待軍隊,訂立盟約,讓士兵休息三天,然後,把軍隊分為六路。十二月三十日,軍隊秘密行動,乘夜出發,攻取蘭鄉,把甄阜軍的物資全部奪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