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2 / 3)

二月壬辰(疑誤),黃霸被任命為丞相。黃霸的才能主要在治理百姓,當了丞相以後,聲譽比作郡守時有所下降。當時,京兆尹張敞家的雀飛集丞相府,黃霸以為是神雀,與人商議,準備奏聞漢宣帝。張敞上奏說:“我看到丞相要求與中二千石大臣及博士等一同向來京報告本年度工作情況的各郡、國長史、守丞詢問為民興利除害、推行教化的情況,讓他們逐條回答。有報告當地農民謙讓田地界線,男女不走一條道,路不拾遺,以及能舉出當地孝順子孫、貞節婦女人數的,列為一等,先上殿;雖然舉出,卻不知其人數的,列為二等;說不出這方麵政績的,列在最後,向丞相叩頭謝罪。丞相雖未明言,心中卻是希望他們也能舉出這方麵的例子。長史、守丞對答時,我家有一群雀飛到丞相府,落在屋頂上,自丞相以下,看到的有數百人。那些從邊地來的官吏,大多知道是雀,但丞相問他們,卻都裝作不知道。丞相與人商議,準備上奏說:‘我問各郡、國來京報告工作的長史、守丞各地的情況,都說禮義教化大興,所以上天派下神雀以回報陛下的盛德。’後來得知是從我家飛來,方才停止。各郡、國官吏都暗笑丞相雖然仁厚有智,但有些輕信奇聞怪事。我並不是敢於詆毀丞相,隻是怕群臣誰都不敢說明此事,而各郡、國長史、守丞又畏懼丞相指責,回去後廢棄國家法令,人人執行自己的條令,競相增多,使原本淳樸的風氣變得日益浮薄,人人行為虛偽,有名無實,動搖懈怠,嚴重的甚至做邪惡之事。假如京師長安率先倡導農民互相謙讓田地界線,男女不同走一路,道不拾遺等等,實際上對區分廉潔貪婪、貞節淫亂的行為並無益處,反倒以虛偽的政績列為天下第一,這當然是不對的。即使是封國先這樣作,以虛假政績欺騙朝廷,也不是小事。我大漢承接了秦朝的各種弊端,加以變通而製定法令,目的在於鼓勵善行,禁止奸惡,條理詳實周密,已不能再有增加。所以我認為,應派地位尊貴的大臣明確指示各郡、國長史、守丞,回去轉告各地二千石官員,在保舉三老、孝弟、力田、孝廉及廉潔官吏時,務必選人得當,處理郡、國事務都應以國家法令為依據,不得擅自增加、修改。如有敢於靠弄虛作假來欺世盜名者,必須先受誅殺,用以明確顯示朝廷的好惡。”漢宣帝對張敞的建議極為讚賞,予以采納,召集各地來京報告工作的官員,派侍中前往發布指示,如同張敞的建議。黃霸深感慚愧。

又,樂陵侯史高以外屬舊恩侍中,貴重,霸薦高可太尉。天子使尚書召問霸:“太尉官罷久矣。夫宣明教化,通達幽隱,使獄無冤刑,邑無盜賊,君之職也。將相之官,朕之任焉。侍中、樂陵侯高,帷幄近臣,朕之所自親,君何越職而舉之?”尚書令丞相對,霸免冠謝罪,數日,乃決,自是後不敢複有所請。然自漢興,言治民吏,以霸為首。

再有,樂陵侯史高依靠外戚的身分及對漢宣帝的舊時恩義,擔任侍中,地位尊貴、顯赫,黃霸推薦史高擔任太尉。漢宣帝派尚書召見黃霸問道:“太尉一職早已撤銷。你的職責是:宣明教化,讓隱情上達,使國家無冤獄,城鄉無盜賊。將相一類官員的任免是朕的任務。侍中、樂陵侯史高,是朕的親近大臣崐,朕對他非常了解,你為何越權保舉?”命尚書令聽取黃霸的回答。黃霸摘下帽子謝罪。數日之後,漢宣帝才下令對此事不予追究。從此以後,黃霸再也不敢有所建議。然而,自漢朝建立以來。說到治理百姓的官吏,黃霸居第一位。

三月,上幸河東,祠後土。減天下口錢;赦天下殊死以下。

三月,漢宣帝巡遊河東郡,祭祀後土神。下詔減少天下人頭稅,赦免天下死刑以下罪犯。

六月,辛酉,以西河太守杜延年為禦史大夫。

六月辛酉(十六日),漢宣帝任命西河太守杜延年為禦史大夫。

置西河、北地屬國以處匈奴降者。

設置西河、北地屬國,以安置歸降漢朝的匈奴人。

廣陵厲王胥使巫李女須祝詛上,求為天子。事覺,藥殺巫及宮人二十餘人以絕口。公卿請誅胥。

廣陵王劉胥讓巫師李女須詛咒漢宣帝,求神靈保佑他自己作皇帝。此事被人發覺,劉胥用毒藥將巫師李女須以及宮女二十餘人毒死,企圖殺人滅口。公卿大臣請求將劉胥處死。

四年(丁卯、前54)

四年(丁卯,公元前54年)

春,胥自殺。

春季,劉胥自殺。

匈奴單於稱臣,遣弟右穀蠡王入侍。以邊塞亡寇,減戍卒什二。

匈奴單於向漢朝稱臣,派其弟右穀蠡王到長安來充當人質。漢朝因邊塞地區沒有了外族入侵的戰事,將屯戍兵卒減少十分之二。

大司農中丞耿壽昌奏言:“歲數豐穰,穀賤,農人少利。故事:歲漕關東穀四百萬斛以給京師,用卒六萬人。宜糴三輔、弘農、河東、上黨、太原郡穀,足供京師,可以省關東漕卒過半。”上從其計。壽昌又白:“令邊郡皆築倉,以穀賤增其賈而糴,穀貴時減賈而糶,名曰常平倉。”民便之。上乃下詔賜壽昌爵關內侯。

大司農中丞耿壽昌上奏說:“連續幾年豐收,穀價低,農民獲利少。按以往慣例,每年從函穀關以東地區運輸糧食四百萬斛以供應京師,需用運糧卒六萬人。應從三輔、弘農、河東、上黨、太原等郡購買糧食,以供應京師,可以節省函穀關以東運糧卒一半以上。”漢宣帝接受了耿壽昌的建議。耿壽昌又稟告說:“命令沿邊各郡一律修建糧倉,在糧價低時加價買進,糧價高時減價售出,名為‘常平倉’。”百姓因此受益。漢宣帝於是下詔賜耿壽昌關內侯爵。

夏,四月,辛醜朔,日有食之。

夏季,四月辛醜朔(初一),出現日食。

楊惲既失爵位,家居治產業,以財自娛。其友人安定太守西河孫會宗與惲書,諫戒之,為言“大臣廢退,當闔門惶懼,為可憐之意;不當治產業,通賓客,有稱譽。”惲,宰相子,有材能,少顯朝廷,一朝以昧語言見廢,內懷不服,報會宗書曰:“竊自思念,過已大矣,行已虧矣,常為農夫以沒世矣,是故身率妻子,戮力耕桑,不意當複用此為譏議也!夫人情人所不能止者,聖人弗禁;故君、父至尊、親,送其終也,有時而既。臣之得罪,已三年矣,田家作苦,歲時伏臘,烹羊,羔,鬥酒自勞,酒後耳熱,仰天拊缶而呼烏烏,其詩曰:‘田彼南山,蕪穢不治;種一頃豆,落而為萁。人生行樂耳,須富貴何時!’誠荒淫無度,不知其不可也。”又惲兄子安平侯譚謂惲曰:“侯罪薄,又有功,且複用!”惲曰:“有功何益!縣官不足為盡力。”譚曰:“縣官實然。蓋司隸、韓馮翊皆盡力吏也,俱坐事誅。”會有日食之變,騶馬猥佐成上書告“惲驕奢,不悔過。日食之咎,此人所致。”章下廷尉,按驗,得所予會宗書,帝見而惡之。廷尉當惲大逆無道,要斬;妻子徙酒泉郡;譚坐免為庶人,諸在位與惲厚善者,未央衛尉韋玄成及孫會宗等,皆免官。

楊惲失掉封爵、官位後,住在家裏治理產業,用財富自我娛樂。楊惲的朋友安定太守西河人孫會宗寫信勸戒他說:“大臣被罷黜貶謫之後,應當閉門在家,惶恐不安,以示可憐之意。不應治理產業,交結賓客,享有聲譽。”楊惲為丞相楊敞之子,很有才幹,年輕時就在朝廷中嶄露頭角,一時受到暖昧語言的中傷,遭到罷黜,內心不服,給孫會宗回信說:“我暗自思量,自己的崐過錯已太大了,行為已有虧欠,將長久做一名農夫度過一生,所以率領妻子兒女,致力於農桑之事,想不到又因此受人譏評!人情所不能克製的事,連聖人都不加禁止。所以即使是至尊無上的君王,至親無比的父親,為他們送終,也有一定的時限。我得罪皇上,已三年了,農家勞作辛苦,每年伏日、臘月,煮羊燉羔,用酒一鬥,自我犒勞,酒後耳熱,仰麵朝天,敲著瓦盆,放聲吟唱,詩中寫道:‘南山種田,荒蕪雜亂,種一頃豆,落地成秧。人生不過及時樂,等待富貴何時來!’就算是荒淫無度,我不知不可以如此。”再有,楊惲兄長的兒子安平侯楊譚對楊惲說:“你的罪並不大,又曾於國有功,將會再次被任用。”楊惲說:“有功又有什麼用!不值得為皇上盡力!”楊譚說:“皇上確實如此。司隸校尉蓋寬饒、左馮翊韓延壽都是盡力的官吏,都因事被誅殺。”正巧出現日食,一個名叫成的馬夫頭上書控告楊惲說:“楊惲驕傲奢侈,不思悔過。這次出現日食,就是因為楊惲的關係。”奏章交給廷尉,經過核查,發現了楊惲寫給孫會宗的信,漢宣帝看了以後,對楊惲深惡痛絕。廷尉判處楊惲大逆不道之罪,腰斬;妻、兒放逐酒泉郡;楊譚受其牽連,也被貶為平民;幾位與楊惲關係友善的在職官員,如未央衛尉韋玄成和孫會宗等,都被罷免官職。

臣光曰:以孝宣之明,魏相、丙吉為丞相,於定國為廷尉,而趙、蓋、韓、楊之死皆不厭眾心,其為善政之累大矣!《周官》司寇之法,有議賢、議能,若廣漢、延壽之治民,可不謂能乎!寬饒、惲之剛直,可不謂賢乎!然則雖有死罪,猶將宥之,況罪不足以死乎!揚子以韓馮翊之訴蕭為臣之自失。夫所以使延壽犯上者,望之激之也。上不之察,而延壽獨蒙其辜,不亦甚哉!

臣司馬光曰:以漢宣帝的英明,加上魏相、丙吉當丞相,於定國當廷尉,而趙廣漢、蓋寬饒、韓延壽、楊惲的被殺都不能使眾人心服,這實在是漢宣帝善政的最大汙點!《周官》上關於司寇職責的規定,有“議賢”、“議能”,象趙廣漢、韓延壽在治理百姓方麵,能不說他們有才能嗎!而蓋寬饒、楊惲剛強正直,能不說他們賢明嗎!既然這樣,那麼即使真有死罪,仍應寬恕,何況罪不至死呢!揚雄認為,韓延壽誹謗蕭望之是自取其禍。但韓延壽之所以冒犯上官,則是因蕭望之的逼迫。漢宣帝不察究竟,使韓延壽獨受其辜,不是太過分了嗎!

匈奴閏振單於率其眾東擊郅支單於。郅支與戰,殺之,並其兵;遂進攻呼韓邪。呼韓邪兵敗走,郅支都單於庭。

匈奴閏振單於率領軍隊向東進攻郅支單於。郅支單於與其交戰,殺死閏振單於,兼並了閏振單於的軍隊,於是進攻呼韓邪單於。呼韓邪單於兵敗退走,郅支單於建都單於王庭。

甘露元年(戊辰、前53)

甘露元年(戊辰,公元前53年)

春,正月,行幸甘泉,郊泰。

春季,正月,漢宣帝前往甘泉,在泰祭祀天神。

楊惲之誅也,公卿奏京兆尹張敞,惲之黨友,不宜處位。上惜敞材,獨寢其奏,不下。敞使掾絮舜有所案驗,舜私歸其家曰:“五日京兆耳,安能複案事!”敞聞舜語,即部吏收舜係獄,晝夜驗治,竟致其死事。舜當出死,敞使主簿持教告舜曰:“五日京兆竟何如?冬月已盡,延命乎?”乃棄舜市。會立春,行冤獄使者出,舜家載屍並編敞教,自言使者。使者奏敞賊殺不辜。上欲令敞得自便,即先下敞前坐楊惲奏,免為庶人。敞詣闕上印綬,便從闕下亡命。數月,京師吏民解弛,鼓數起,而冀州部中有大賊,天子思敞功效,使使者即家在所召敞。敞身被重劾,及使者至,妻子家室皆泣,而敞獨笑曰:“吾身亡命為民,郡吏當就捕。今使者來,此天子欲用我也。”裝隨使者,詣公車上書曰:“臣前幸得備位列卿,待罪京兆,坐殺掾絮舜。舜本臣敞素所厚吏,數蒙恩貸;以臣有章劾當免,受記考事,便歸臥家,謂臣五日京兆。背恩忘義,傷薄俗化。臣竊以舜無狀,枉法以誅之。臣敞賊殺不辜,鞠獄故不直,雖伏明法,死無所恨!”天子引見敞,拜為冀州刺史。敞到部,盜賊屏跡。

楊惲被殺之後,公卿上奏彈劾京兆尹張敞,說他是楊惲的朋黨,不應再占據官位。漢宣帝愛惜張敞的才幹,特將奏章壓下不發。張敞派下屬官員絮舜調查某事,絮舜私自回家,說道:“張敞這個京兆尹最多再幹五天罷了,怎能再來查問!”張敞聽說絮舜如此說他,立即派官吏將絮舜逮捕下獄,晝夜審崐訊,終於使他被定成死罪。絮舜被殺之前,張敞派主簿拿著他寫的教,告訴絮舜:“我這個‘五天京兆尹’究竟怎麼樣?冬季已經過去,想多活幾天嗎?”於是將絮舜斬首示眾。適逢立春,朝廷派出調查冤獄的使者,絮舜的家屬抬著絮舜的屍體,將張敞寫給絮舜的教聯在辯冤狀上,向使者控告張敞。使者上奏漢宣帝,稱張敞殘殺無辜。漢宣帝打算對張敞從輕發落,便先將以前彈劾張敞為楊惲朋黨的奏章發下,將其免官,貶為平民。張敞到宮門前交還印綬,然後從宮門前逃走。數月之後,京師官吏百姓懈怠,多次敲響追捕盜賊的警鼓,冀州也出現巨盜。漢宣帝想起張敞為政的功效,派使臣前往張敞家征召張敞。張敞身遭嚴厲彈劾,當朝廷使臣到來,其妻子、家屬都嚇哭了,隻有張敞笑著說:“我是一個逃亡的平民,應由郡中派官員來逮捕我。如今朝廷使臣到來,這是天子要起用我。”於是整治行裝,隨使臣前往公車府,上書漢宣帝說:“我先前有幸位列九卿,擔任京兆尹,被指控殺死屬員絮舜。絮舜本是我平時厚待的官吏,曾幾次加恩寬恕他的過失。他認為我受人彈劾,當會免官,所以我派他去查辦事情,他竟然回家睡大覺,說我隻能再當五天京兆尹,實在是忘恩負義,傷風敗俗。我因他態度惡劣,便借法令以泄私憤,將他誅殺。我殘殺無辜,判案故意不公,即使伏法,也死而無恨!”漢宣帝召見張敞,任命他為冀州刺史。張敞到任後,盜賊斂跡不敢再出。

皇太子柔仁好儒,見上所用多文法吏,以刑繩下,常侍燕從容言:“陛下持刑太深,宜用儒生。”帝作色曰:“漢家自有製度,本以霸王道雜之;柰何純任德教,用周政乎!且俗儒不過時宜,好是古非今,使人眩於名實,不知所守,何足委任!”乃歎曰:“亂我家者太子也!”

皇太子劉性格溫柔仁厚,喜歡儒家經術,看到漢宣帝任用的官員大多為精通法令的人,依靠刑法控製臣下,曾在陪侍漢宣帝進餐的時候,從容進言說:“陛下過於依賴刑法,應重用儒生。”漢宣帝生氣地說:“我大漢自有大漢的製度,本來就是‘王道’與‘霸道’兼用,怎能像周朝那樣,純用所謂‘禮義教化’呢!況且俗儒不識時務,喜歡肯定古人古事,否定今人今事,使人分不清何為‘名’,何為‘實’,不知所守,怎能委以重任!”於是歎息道:“敗壞我家基業的人將是太子!”

臣光曰:王霸無異道。昔三代之隆,禮樂、征伐自在天子出,則謂之王。天子微弱不能治諸侯,諸侯有能率其與國同討不庭以尊王室者,則謂之霸。其所以行之也。皆本仁祖義,任賢使能,賞善罰惡,禁暴誅亂;顧名位有尊卑,德澤有深淺,功業有钜細,政令有廣狹耳,非若白黑、甘苦之相反也。漢之所以不能複三代之治者,由人主之不為,非先王之道不可複行於後世也。夫儒有君子,有小人。彼俗儒者,誠不足與為治也。獨不可求真儒而用之乎!稷、契、皋陶、伯益、伊尹、周公、孔子,皆大儒也,使漢得而用之,功烈豈若是而止邪!孝宣謂太子懦而不立,暗於治體,必亂我家,則可矣;乃曰王道不可行,儒者不可用,豈不過哉!非所以則訓示子孫,垂法將來者也。

臣司馬光曰:“王道”與“霸道”,並無實質的不同。過去,夏、商、周三代昌盛時,無論是製禮作樂,還是發動戰爭,都由天子決定,則稱之為“王道”。天子微弱,不能控製諸侯時,諸侯中有能率領盟國共同征討叛逆以尊奉王室的,則稱之為“霸道”。無論行“王道”還是“霸道”,都以仁義為根據,任用賢能,獎賞善美,懲罰邪惡,禁絕凶殘,誅除暴亂。二者隻不過於名位上有尊卑之分,德澤上有深淺之別,功業上有大小之差,政令上有廣狹之異罷了,並非像黑白、甘苦那樣截然相反。漢朝之所以不能恢複夏、商、周三代那樣的盛世,是因為君王沒有去做,並不是古代聖王之道不能再行於後世。在儒者中,有君子,也有小人。像漢宣帝所說的那種“俗儒”,當然不能同他們治理天下,但難道就不能訪求“真儒”而任用嗎!像後稷、契、皋陶、伯益、伊尹、周公、孔子,都是大儒,假如漢朝能得到他們而予以重用,漢朝的功業豈能隻像現在這樣!漢宣帝說太子懦弱不能自立,不懂得治國的方法,必然將敗壞劉氏基業,這是可以的;可是說“王道”不可實行,儒者不可任用,豈不是太過分了!不能以此來訓示子孫,留給後人效法。

淮陽憲王好法律,聰達有材;王母張尤幸。上由是疏太子而愛淮陽憲王,數嗟歎憲王曰:“真我子也!”常有意欲立憲王,然用太子起於微細,上少依倚許氏,及即位而許後以殺死,故弗忍也。久之,上拜韋玄成為淮陽中尉,以玄成嚐讓爵於兄,欲以感諭憲王;由是太子遂安。

淮陽王劉欽喜歡研究法律,聰明通達,很有才幹。其母張特別受漢宣帝寵愛。因此,漢宣帝疏遠太子劉,疼愛淮陽王劉欽,曾幾次讚歎劉欽說:“真是我的兒子!”曾有意要立劉欽為太子,但因劉生於自己微賤之時,那時自己曾靠劉的母親許氏娘家照顧,而即位後,許皇後又被人害死,所以不忍心。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漢宣帝任命韋玄成為淮陽中尉,因韋玄成曾讓爵位給其兄長,漢宣帝想以此感動、教育劉欽。於是太子的地位才穩固了。

匈奴呼韓邪單於之敗也,左伊秩訾王為呼韓邪計,勸令稱臣入朝事漢,從漢求助,如此,匈奴乃定。呼韓邪問諸大臣,皆曰:“不可。匈奴之俗,本上氣力而下服役,以馬上戰鬥為國,故有威名於百蠻。戰死,壯士所有也。今兄弟爭國,不在兄則在弟,雖死猶有威名,子孫常長諸國。漢雖強,猶不能兼並匈奴;柰何亂先古之製,臣事於漢,卑辱先單於,為諸國所笑!雖如是而安,何以複長百蠻!”左伊秩訾曰:“不然,強弱有時。今漢方盛,烏孫城郭諸國皆為臣妾。自且侯單於以來,匈奴日削,不能取複,雖屈強於此,未嚐一日安也。今事漢則安存,不事則危亡,計何以過此!”諸大人相難久之。呼韓邪從其計,引眾南近塞,遣子右賢王銖婁渠堂入侍。郅支單於亦遣子右大將駒於利受入侍。

匈奴呼韓邪單於被郅支單於打敗之後,左伊秩訾王為呼韓邪單於出謀劃策,勸他稱臣歸附漢朝,請求漢朝幫助,這樣做了,才能平定匈奴內亂。呼韓邪單於征求各位大臣的意見,都說:“不行。我們匈奴的風俗,曆來崇尚力量,恥於在下麵服侍別人,靠馬上征戰建立國家,所以威名才傳遍蠻夷各國。戰死沙場,是壯士的本分。如今我們內部兄弟爭國,不是哥哥得到,就是弟弟得到,即使戰死,仍有威名,子孫永遠統轄蠻夷各國。漢朝雖然強大,仍不能吞並匈奴,我們為何敗壞先祖的製度,向漢朝稱臣,使曆代先王蒙受羞辱,被各國恥笑!即使能因此而得到安定,又怎能再統轄蠻夷各國!”左伊秩訾王說道:“不對,強弱之勢,隨時間的推移而改變。如今漢朝正當興盛,烏孫等城邦國家都已向漢朝稱臣。我國自且侯單於以來,勢力日益削減,不能恢複,盡管倔強至今,卻未曾有一天安寧。而今,稱臣於漢,則得以安全生存;如果不肯屈服,必陷於危亡境地。還有什麼計策比這更好呢?”各位大臣不斷對左伊秩訾王提出詰難,最後,呼韓邪單於終於接受了左伊秩訾王的建議,率眾南下,向漢朝邊塞靠近,派其子右賢王銖婁渠堂到長安做人質。郅支單於也派其子右大將駒於利受到長安做人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