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將軍姓史也好姓趙也好於紀若塵全無幹係反正他幾乎對本朝故事一無所知。因此那叫聲傳來他隻當犬吠毫不動意。
叫聲未歇樓梯上便躥出一個高大矯捷的中年文士但看他紅光滿麵、中氣十足就知最近生活優渥、油水十足。
這文士生得相貌堂堂隻那麼一站便有一股不清、道不明的氣勢油然而生正是相府西席濟下。
濟下渾然不覺周圍遍布的殺氣向那將軍一抱拳長笑道:“原來是三鎮節度史安祿山安大人麾下第一猛將史思明史大將軍!隻是不知道這大過年的史將軍怎的不與家人歡聚反到洛陽來了?”
史思明滿麵黑氣判斷不出這突然冒出來的家夥是何方神聖壓著性子問道:“先生何人?”
濟下撫須笑道:“在下隻是相爺身邊一介布衣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不過今日這事與相爺有些幹係在下便自作主張趕來此處想勸史將軍早日歸返塞北。洛陽苦寒凍傷了士卒不好凍了史將軍就更是不好了。”
聽他這麼一史思明麵色凝重心下驚疑不定。相爺身邊一介布衣?笑話這等貼身幕僚是能時時和楊國忠得上話的可比一係的等閑官要重要得多。這等人物怎麼會突然跑來?話樓內衝突從始至終也沒多少時間他若是一路從相府快馬趕過來也就剛剛趕得及而已。莫非這件事真與楊國忠有關?而且這文士話高深莫測即指了自己又隱隱點出城外兵卒若他沒有厲害手段跟在後麵史思明自己也不會信。
史思明統兵多年是個狠辣果決、當機立斷的人物目光在紀若塵、濟下和楊元儀身上一個來回沉喝一聲:“我們走!”然後飛起一腳踢倒半片牆壁直接躍出正好落在一匹戰馬背上揚鞭但聽樓外蹄聲如雷一路遠去。
十餘名親衛分成三隊一隊斷後一隊收屍一隊跟隨史思明層次分明井井有條。
北軍如旋風般離去楊元儀也不能在這事非之地多呆一眾當事之人離去後自有隨後趕來的相府衛士封樓打掃將相關痕跡清理幹淨並且狠狠威脅掌櫃的一番命他不得透露隻言片語。相爺二姐被個莽漢挾入房中不管長短也不論是否有過什麼隻要傳出了消息去就是大的醜事一件。這等大事若是楊國忠知道了就是滅了在場眾人的口也大有可能。
楊元儀受了驚嚇自有相府衛士護送回府。得月樓上的詩酒大會也草草落幕一眾人等張皇離去作鳥獸散。濟下倒是不急不忙還備了輛馬車拉紀若塵上了車慢慢悠悠地向相府行去。
紀若塵話極少幾乎整日都不一句這點濟下早已知道。好在他口才便給當下自顧自地起史思明的來曆事跡又由史思明講到安祿山再順勢講到本朝國運曆史又由大及重新歸到史思明身上直是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因此這一段路走得也不算氣悶。
眼見相府在望濟下又起史思明素以殘忍狠辣著稱時常將塞外邊族數百口的部落整族屠了因此凶名在外尋常軍卒就是與他對望一眼也是不敢。他接著便問上仙此時法力未複何以毫不畏懼史思明的殺氣?
紀若塵似乎低沉地笑了一笑可惜濟下耳力不足沒聽清他究竟笑了沒有便聽紀若塵道:
“我手上冤魂何止多他十倍?”
濟下忽覺車廂中起了一陣寒風刺骨的涼意透衣而入刹那間手足冰涼。其實車廂密不透風還燃著兩個熟銅炭爐暖意融融哪裏會冷?
濟下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卻是不出話來身體也悄然挪了挪距離紀若塵遠了一些車廂中就此安寂。
紀若塵安坐今日之事如流水般在心中一一滑過待想到那真火焚心的文士時心中一動問道:“為何有些人越沒本事就越張狂?”
濟下略一思索便答道:“這等人或是仗勢妄為或是井底之蛙其實比比皆是不必在意。須知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紀若塵聽了初次對濟下有了幾分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