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間事了便是該如何向楊國忠秉告。濟下深明孔子筆削春秋、述而不作之意當下大筆一揮將此事細節與牽涉人等砍得七七八八最後便成了史思明部下驕橫衝撞了二姐楊元儀這等可大可之事。在一應相關人等的全力掩飾下就如此報了上去。畢竟報喜不報憂乃是為官之道無喜可報時就得將憂報得些再些。
出乎眾人意料聞知此事後楊國忠久久不語半晌將茶杯一摔轉入後堂去了。堂上大官員麵麵相覷不知哪裏出了紕漏隻有濟下麵有得色。
回入後堂後楊國忠揮退下人忽然大袖一拂將花架上數個瓷瓶掃落在地怒喝道:“那頭蠻豬!你手下一個莽夫也敢如此欺我!?”
盛怒之餘楊國忠親自提筆揮就數份奏章曆數安祿山三大罪狀。其一聲色犬馬窮奢極侈;其二予取予求民怨鼎沸;其三驕橫跋扈有不臣之心。奏章還將朝中素來與安祿山交好的幾個官員也一並掃了進去給了個結黨營私諂媚人的名頭。奏章寫好他便令親信快馬出將奏章送去長安。隻待正月十五一過便要上奏明皇且要安排幾個得力的親信大臣一並上書彈劾前後呼應方顯聲勢。
出了此事楊國忠已無心年節離著元宵還有數日即行啟程返京要在明皇麵前好好參那安祿山一本。
冰凍三尺自非一日之寒。近年來楊國忠權傾朝野靠的是楊妃的裙帶和明皇的寵信要身具經緯地之才就是他自已也不會信的。安祿山獨鎮三鎮旗下悍卒十萬搭上了楊妃後得明皇恩寵幾乎要蓋過了楊國忠去。這一年來楊國忠已如梗在喉漸有些食不知味睡不安枕。而那安祿山自恃得寵也就逐漸不將楊國忠放在眼內。楊國忠豈是寬容之人就此記恨在心尋著機會在明皇跟前進了幾次饞言明皇隻笑言道胡兒豈是這等人就輕輕揭了過去。如此寵信越令楊國忠恨得深了。
至於二姐元儀招攬回一名修道煉氣之士這等事楊國忠聽過便算早拋在腦後。哪家不養幾個清客反正一切自有下人安排相國大人日理萬機怎顧得上這些瑣碎?
楊國忠返京後相國府中又變成了元儀最大整日價的向濟下的院跑看紀若塵端坐神遊一看便是一個時辰也不覺得無聊。
元儀似乎粘上了紀若塵可濟下總是有意無意地躲著紀若塵偶爾不得不見也是訕訕一笑想方設法匆匆逃離。
紀若塵則終日靜坐神遊宛若萬載石雕不論進房的是元儀、濟下抑或是環兒都不能令他稍抬眼皮。
隻是偶有一日紀若塵忽然問起交待的事籌劃得如何了濟下登時一驚心翼翼地答道一切尚在掌握隻是欠些火候仍需細細謀劃不知上仙可以等得多久。紀若塵出神片刻道還需等兩個人來但不管他們來是不來都隻等三月。
時如逝水。
元宵一過宛儀見元儀遇險一事似已被大多數人忘卻心思又活動起來。她早聽當日救下元儀的修士住在濟下院中於是便又找上了洛陽王世子強討了一個據道行高強的青年修士又聚了數名好事的世家紈絝擁入偏院想要好好折辱那不識抬舉、強自出頭的修士。
眾人擁著宛儀氣勢洶洶地穿堂過室如入無人之地般衝進了紀若塵靜坐的偏室將不大的房間擠得滿滿當當。元儀本是伏在椅背上靜靜地看著紀若塵此時見姐姐率眾闖入當然一臉怒色卻出奇地沒有作。
宛儀一臉傲色故意不看元儀向紀若塵一指喝道:“你是何許人?報上名來!”
她本不期望會得到回答早準備數個三下便揮手喊打治對方個“不敬之罪”將來在父親麵前也可占個
紀若塵雙眼不抬低聲道:“紀若塵。”
這一下元儀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宛儀則是大為得意心道這家夥看上去頗有些氣勢沒想到實是個銀樣蠟槍頭自己還沒怎麼著隨便一嚇就嚇倒了他。隻是……宛儀得意之餘又向紀若塵望了望忽覺這家夥實是生得不錯比自己身邊簇擁的那群世家子弟強了不少看來元儀眼光倒也不差。
這些念頭在心中一掠而過宛儀哼了一聲向一個錦衣束的青年一指道:“這位是青雲觀高弟劉學途道行高深非是江湖上那些騙子可比!此次劉公子不辭辛苦特來教你兩手道法免得你學藝不精將來沒處混飯……”
宛儀得正高興紀若塵忽然打斷了她的話道:“你知道我為何會告訴你名字嗎?”
宛儀一怔道:“為何?”
紀若塵微微一笑道:“免得你以後做惡夢時還不知道夢到的是誰。”
宛儀登時愣住那邊早惱了青雲觀得意高弟。劉學途踏前一步用身體將宛儀護住喝道:“何方狂徒敢在宛儀姐麵前無禮?還不快快跪下陪罪!不然的話我劉學途……”
可惜他這氣宇軒昂的一番話還未完紀若塵忽然雙眼微開望定了劉學途低喝一聲:“滾!”
劉學途隻覺紀若塵雙眸實是深不見底不及驚訝便有一道寒氣自頂心而入透體而過。刹那間那濃而不化的殺意令他心膽俱喪!
劉學途到底有些根基幾經掙紮好不容易才控製住了自己的心神。此時紀若塵早已雙目低垂又自神遊去了。劉學途內心人交戰幾番欲上前拚命但剛才侵入心頭的殺意揮之不去宛若活物般在意識中四處遊走雙腿如釘在原地實在挪動不了半分。強自撐了片刻終於大叫一聲掩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