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雲臉上一紅,登時為之語塞。
紀若塵轉頭望去,心中實在有些不豫。他本想拚著再受一次傷,也要將明雲送去勞役十年,好換一些清靜日子回來。這半路上殺出來的家夥雖然斥責得明雲無言以對,但也給了他一個台階下,實際上等於是幫了明雲。
明雲哼了一聲,狠狠盯了那少年一眼。那少年嘴角掛著譏嘲,毫不客氣地瞪了回去。兩人互瞪良久,就連紀若塵都以為他們要動手打上一架時,明雲忽然回劍入鞘,轉身大步離去,連頭也不回。
此時紀若塵早已將這少年打量了個遍。他年紀看上去與自己差不多,麵如瑩玉,俊美異常。但他雙眼亮如晨星,隱隱有殺伐之氣。這少年樣貌本是極好的,隻是眼中殺意實在銳利,登時將本來一個脂粉叢中的軟玉公子變成了一把明晃晃的利劍。紀若塵仔細看去時,這才發覺少年眼中殺意偶爾閃過時,在最明亮銳利時分反而略有收斂。他知道萬不可小看了這收斂之意。去而有回,那可是比鋒芒盡顯要整整高出一籌的境界。紀若塵心下微驚,沒想到這少年年紀與自己差不多,竟然已有太清玄聖境的功夫,遍數整個道德宗這個年紀的弟子,能修到玄聖境的也沒有幾個。再看他絲毫不買明雲的賬,紀若塵心中對他的身份已經大致有些數了。
果然那少年向紀若塵施了一禮,道:“在下姓李名玄真,乃是玉虛真人治下玄冥宮弟子,見過若塵師兄。”
紀若塵忙還了一禮,道:“玄真師兄年紀輕輕,道法精湛,在宗內素有大名,我是聞名已久,隻是今日才得一見。”
李玄真又深施一禮,忽然笑道:“好說,好說。可是……我說若塵師兄,我宮師祖玉虛真人同紫陽真人關係非同尋常,玄冥太常兩宮弟子私交也大多不錯。所以我們沒有必要如此禮數周全吧?麻煩不說,反而弄得生分了。”
紀若塵心中一喜,倒是沒想到李玄真如此沒有架子,不似其它有天分的弟子那般恃才傲物。再加上李玄真氣度相貌實在出眾,紀若塵心中自然而然的就先有了三分好感。
李玄真又道:“聽聞若塵師兄得了歲考第一,本來今天我是特意想來見見師兄的,沒想到半路上遇見了明雲。我看他神色不對,就偷偷跟了過來。太璿宮弟子素來不大講理,這我也是常有聽聞,隻是沒想到明雲竟然也是這等人。唉,說起來今年歲考竟然輸給了他,真是慚愧。”
紀若塵見他襟懷坦蕩,連較技落敗這等丟人事都坦然相告,心中好感又升了一分,當下安慰道:“勝負乃是尋常事。說到羽化飛升,三清真訣才是根本,仙劍咒術不過是旁門左道而已。隻是……據我所知,玉玄真人所授的列缺劍蘊含天地之威,頗能克製太璿宮的大五行劍訣。玄真師兄何以仍然不敵明雲?”
“列缺劍?”李玄真失笑道:“玉虛師祖的列缺劍當然鬼神難敵,可是那至少要有上清境界的真元方能修習,我卻還差得遠呢。”
紀若塵啊的一聲,大為吃驚。玉虛真人不可能對本門弟子藏私,如此說來,自己所學那幾式列缺劍應該是玉虛真人專門為已創設、不需真元催動的招式。
李玄真陪著紀若塵一路有說有笑,轉眼間就快到索橋處,遙遙望去,雲風道長已經等在索橋邊了。李玄真當即停步道:“若塵師兄,雲風道長已在等你,我也該回玄冥宮了。說心裏話,在來見若塵師兄前,聽說師兄蒙各位真人垂青,我心裏也是頗不服氣的。不過今日一見,師兄的氣度智慧實在與眾不同。大道艱難,師兄求道雖晚,但這幾年時間的差距,轉眼之間就能補上。今後師兄如果再有麻煩,盡管來找我就是。別人會讓著太璿宮,我們玄冥宮可不會讓。”
紀若塵笑笑道:“多謝玄真師兄。不過隻要我不與他們爭,他們鬧多了幾次後,大概自己想想也會覺得沒意思,就不會再來煩我了。”
李玄真哈哈一笑,道:“難得若塵師兄心胸如此寬闊,那看來我雖然壞了若塵師兄的好事,你也不會怪我了。”
紀若塵心中一動,明知故問道:“我的好事?”
李玄真微笑道:“明雲雖然有些不通世故,可是仙劍道術的確非常厲害。我今年輸給了他,明年還想贏回來。可是罰勞役的弟子是不能參加歲考的。”
說罷,李玄真向紀若塵行禮,言道就此別過,日後有時間還要介紹尚秋水與紀若塵認識,那也是個值得一見的妙人,然後就飄然遠去。
紀若塵看著李玄真的背影,一時間心內隱生寒意。他忽然想,自己是不是小覷了宗內弟子?看來除了明心明雲這些不大通世故的弟子外,道德宗中不知藏有多少有大智慧的弟子。自己可不要坐井觀天,把旁人的智慧瞧得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