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江潔兒無奈地搖了搖頭，“你在大巴車和持刀歹徒拚死相博是為了什麼？你孤身一人偷偷跑去川省當誌願者是為了什麼？你一個人誓死保護孤兒院又是為了什麼？”
江潔兒的一連串問題，林知秋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是啊，自己做這些到底是為了什麼？為了實現自己小時候行俠仗義的武俠夢？為了保護弱者不再受欺負？為了踐行梅花拳‘保家衛國保護弱者’的精神？因為自己比別人多一份能力？還是，為了別的什麼？
“為了幫助弱者，對嗎？”江潔兒給出了她心中的答案。
被搶劫的是弱者、被地震掩埋的是弱者、被拋棄的孤兒院帶孩子也是弱者。不知不覺間，林知秋已經把自己當成了一個可以幫助弱者的“強者”。
“我媽一開始是為了保護自己不被欺負，後來是為了保護比她還弱的人不被欺負，後來隊伍逐漸壯大，是為了幫助更多需要幫助的弱勢的人，你知道忠義社這些年幫助了多少人嗎？”
江潔兒的眼神迷離地看著燈火斑斕的夜城，聲音輕柔，娓娓道來，像在說睡前的枕邊故事。
“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答案，每一個忠義社的人都不知道答案。我們每開一家酒店，能提供上百個工作崗位；我們每開一個場子，能讓數十人不再挨餓受凍露宿街頭；近些年，我們都在努力洗白，讓數不清的無知失足少年重新走回人生正途……這麼多年，連我自己都數不清我們到底幫助了多少人。別的黑幫還在販毒，還在受保護費，甚至在偷偷在盜賣人體器官。可是忠義社沒有，我們所在追求的，是努力幫助更多的人，保護更多的人。 ”
江潔兒抬頭，麵向林知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從兩年前開始，我們就開始對你進行考察，今天終於修成正果，我相信你，會帶領忠義社，幫助更多需要幫助的人。從你成為老大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不再把忠義社看成是傳統的黑幫，而是一個充滿正能量的黑幫。”
林知秋嘴角抽了抽，咧嘴笑道：“那還是黑幫！”
江潔兒的胸口開始劇烈起伏，呼吸變得急促，最後變成一聲大吼：“林知秋，你這個白癡!”
所有人都看了過來，怔怔的看著這對歡喜冤家，林知秋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假裝沒看見眾人審視的目光，江潔兒則狠狠地踹了他一腳。
兩人都不再說話，頓時陷入長久的沉默。隻剩下夜空中的煙火還在不斷綻放，又不斷消失，就像這社會，這人的一生。
待煙火散盡，林知秋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仰望著漆黑，道：“以後，你打算怎麼辦？”
“應該是你打算怎麼辦，你才是忠義社的老大 。”江潔兒氣憤地看了這個白癡一眼，到現在你還沒擺正自己的位置嗎？
“是啊，應該是我打算怎麼辦，從那一刻起，我就是這個幫派的領路人了。我的一個句話，就能決定了數百人的生死；我的一個決定，就影響了上千人的命運。這麼重的擔子，你不怕把我壓壞了？”
在下午6點之前，自己還隻是一個充滿一身正氣卻心有餘力不足的在校大學生。哪怕再拚命，也隻能一個人抓抓小偷戰鬥、一個人偷偷去做誌願者、一個人對戰幾十個混混、一個人設計讓兩大黑幫火拚。就算戰死，自己也是一個人。
但是下午6點之後，自己就不再是一個人。有任務，可以派人出去執行；有戰鬥，後麵有一幫人在力挺； 如果死，也有可能很多人跟著一起死，很多家庭妻離子散。
原來，自己已經不再是一個人！
這單子，越發沉重了。
“壓壞？大不了再換一個唄！”江潔兒玩笑道。
“我……你丫的也太沒良心了，敢情我就是個隨時更換的替代品啊。”
“那你就把自己變成無可替代。”江潔兒嚴肅道。
“無可替代……無可替代……”林知秋咂咂嘴，細細地品味江潔兒這句話的含義。
燈泡燒了，換了之後房子照樣亮堂；車輪爆了，換了之後車子繼續狂飆； 一個組織的領導者沒了，人心散了，組織垮了，就會消失在滾滾紅塵之中，堙沒在悠悠曆史之下。這，就是不可替代吧。
黑幫不是集團，不是有製度在就無關乎人；黑幫靠的就是領導者的凝聚力，人在，精神才在，組織才能長存。倘若江姚一直無法找到合適的人接班，她最終也會被手下蓬勃的野心所吞沒，忠義社也會因互相殘殺而覆滅。
她，已經沒有足夠的力量掌控這艘即將失控的戰艦。
好在，自己來得恰是時候。
用強悍的戰鬥力震懾了他們、用把柄控製了他們、用鼓勵去激勵他們，讓他們不再有反叛的力量、不再有反叛的勇氣。既奪不走老大之位，也轉移不走忠義社的產業，甚至私底下的任何小動作都在我的掌控之中，都在我的監視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