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溪橋的手抖了抖,恍惚間,嬰兒撲了過來,尖利的牙齒像是突然之間長出的,在昏暗中十分耀眼。
冉竹已經發現袁溪橋的動搖,直接拉著袁溪橋就跑,放棄了正麵鬥爭的想法。
方青時也跟著他們跑,畢竟赤手空拳和鬼作鬥爭這種事還是太不切實際。
風在耳邊呼呼刮過,走廊空蕩,上麵鋪著瓷磚,光滑,將人影子映出。人踩在上麵,腳步聲像是花朵,在身後一路盛開,又一路被丟棄。
嬰兒跑得不過,與方青時她們保持著一段距離,卻一直沒有被甩掉。
醫院的每個房間都是空的,燈還亮著,病床上被子散亂,好像剛剛還躺著一個人,隻是忽然之間,人就這憑空消失了。
“大門,往大門跑!”方青時反應了過來,幻境是有邊界的,隻要出了邊界,就能擺脫這一切。
然而,等人站到樓梯間,才發現大門是緊閉的。
安全通道被堵住了,而身後,嬰兒已經停住了腳步,開始微笑。
冉竹體力不好,長久的奔跑讓她喘不過氣來,此刻即使緊張,也隻能彎著腰,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同時眼睛死死盯著嬰兒,防止他撲過來。
大門很厚重,深黑色,袁溪橋用手錘了幾下,反倒把自己的手錘腫了,也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正在躊躇見,身後的大門自己倒下了,灰塵滿天,嗆得人咳嗽連連,宋隨川站在他們後麵,眼神中有驚詫。
“你們怎麼在這?”
方青時注意到他手臂上多了道長口子,衣衫淩亂,顯然是經曆了一番搏鬥。
他也陷進幻境中了嗎?
如果幻境揭示出了人心底的恐懼,那麼宋隨川的恐懼是什麼?
冉竹見著身後有了出路,就想往外跑,卻被宋隨川拉住,“不要去,裏麵是我的幻境。”聲音中是藏不住的疲憊。
但是已經晚了,冉竹已經踏了進去。
麵前是無窮的黑暗,一個頭顱懸浮在空中,雙眼緊閉。
方青時也看見了那個頭顱,恐懼就這麼浮了出來,像是水中的瓢,根本按不住。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會這麼恐懼,不就是個頭嗎?來到了這裏血腥的屍體難道還看得少了嗎?
“那現在怎麼辦?”冉竹站在兩個幻境的中間,不知道腳該往那邊邁。
“解決掉一個是一個。”宋隨川麵對著嬰兒,已經擺出了防禦的姿勢,“別再亂跑了,幾個人的幻境相互交織,情況隻會更糟。”
但是不用宋隨川提示,方青時就已經明白了這個道理,因為她在停屍房看見的鬼魂終於又出現了。
而這一次,所有人都看得見。
無數的白色影子像是被風吹著,飄了過來,臉上一片白茫茫,沒有絲毫表情。他們重重疊疊,像是衣架上晾曬的衣服,輕盈,單薄,連成一片。
“這是?”冉竹詫異。
“幻境開始交疊了,他們的力量會越來越強。”宋隨川看了方青時一眼,他知道這是方青時的幻境,“現在趁著他們沒有蘇醒,快跑。”
一反常態的,方青時沒有反應過來,她被剛才的那個頭顱困住了心神,為什麼我會這麼恐懼?頭顱?
宋隨川拉住了方青時的手,帶著她跑。
男子的手很大,很溫暖,而方青時身體虛弱,手常年冰涼,像是放在冰窖中,此刻這麼一握,溫暖就順著手一點點往身體裏滲。
方青時很反感肢體接觸,但是宋隨川是個例外,也許隻是因為他的手太暖,而自己太冷。
恐懼被驅散,剛剛浮了個頭的思路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溫暖按下。
方青時眼睛中隻剩下了宋隨川寬闊的背影,自從車禍後,方青時就一直掉落進不安中,隻有狹窄陰暗才會給自己安全感,像是又回到了媽媽的子宮之中,即使出門,也盡量挑夜晚,隻要在陽光下,方青時就覺得自己像是魚被捉上了岸,呼吸不暢,焦躁不安。
所以,你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