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膳過後,阿灼尋到相府的瑾蘭苑,正值傍晚時分,院落裏靜悄悄的,空無一人,床櫃桌椅皆整齊潔淨,卻顯現出長久無人居住的跡象。這裏曾住著丞相季楓之母秦氏,秦老夫人搬來後不久就病逝了。那時季楓初入仕途,且為官清廉,因此這瑾蘭苑風格清簡,不像丞相住的福祿院那樣華貴張揚。季楓知道母親不喜奢華,喜好清淨,隻是叫人每日收拾,其餘時候,瑾蘭苑都無人問津。
這倒正好為阿灼提供了一個隱秘的場所,於是,阿灼踏進院子,坐在石凳上拆開白天季青泠給的信。這位相府二小姐究竟會對自己說些什麼呢?是奉勸自己歸順後忠心耿耿,不要有別的想法,還是告訴自己一些不為人知的相府瑣事。或是對自己加以警告,威逼利誘?
然而事實卻出乎阿灼的意料,這一封信當真是令人毛骨悚然啊,阿灼這樣想著,緊接著就拿出火石,準備燒毀這封信。
西陵邊境龔城。一位錦帶玉袍的少年慵懶地躺在美人靠上,微眯著眼睛望著窗外。午後的陽光透過鮫紗竟如月光般柔和,稱得那雍容華貴的男子越發的眉眼精致,他的五官仿若天匠用極好的玉石雕琢而成,瑩白深邃。雖不過及冠之年,周身的氣派卻顯出一股子不怒而威的帝王之氣,渾然天成的清貴之感。
那少年把玩著手中的沉香木串,漫不經心地摩挲著其上的細致紋理,“聽說季青泠給了她一封信,什麼內容?”
“屬下無能,目前還沒有查探到信的內容,請太子殿下恕罪。屬下一定盡力查找,請殿下放心。”
“不用找了,讓你的人都撤了吧。”
“此事是屬下等人無能,但屬下鬥膽懇請殿下給我們一次贖罪的機會,繼續監視燕小姐的行動。”
黑衣男子跪在地上,目光堅毅的看向不遠處的地麵,額上逐漸沁出了豆大的汗珠。而反觀那東越太子,一派神色悠然,似在閉目養神,並未理睬地上的黑衣人。
“屬下愚笨,還請殿下明示。”
“你們已然暴露,我想她大約一早便知我會派人監視,此次便是她的警告。以她目前的能力,此事易如反掌。”
“若是如此,是否對殿下的計劃有所不利?”
“我自有定奪,你隻需按先前安排行事。”
黑影一閃,男子頃刻間便不見蹤跡。少年凝神看著屋外的綠竹,拍了拍手,屏風後緩緩走出一道身影。
祈弦閣。季青沫不似往常,言談間似有倦意,以是用過晚膳就遣退了一應侍女,隻留了守夜的竹英。阿灼身為二等丫鬟,自是不必留在閣中,正準備回屋休息,卻碰上碧禾匆匆忙忙回來,神色羞赧,儼然一副嬌娘子會情郎的樣子。
碧禾本就隻長了阿灼兩歲,正值豆蔻年華,頭綰簡雅雙平髻,青絲盤繞,其間隻零星花瓣點綴,略作裝飾。薄薄的劉海覆於額上,依稀露出淡淡的柳葉眉,雖未施粉黛,而暗香縈繞,麵若夾桃似瑞雪初晴,雙瞳剪秋似春水蕩漾。
“碧禾姐姐,你這是?”
碧禾似乎剛剛才發現阿灼,像是嚇了一跳,平日裏大丫鬟的氣勢此刻竟全然不見了,囁嚅著說:“阿灼,此事拜托你千萬不要說出去。”她的臉色稍稍蒼白了些,少頃又道,“你在相府有一段時間了,想必也覺出一些不對,往後有什麼不清楚的盡管來問我。”見阿灼點頭,她似是極大的鬆了口氣,神色匆匆的走了。
想必這便是了解這相府舊事的契機了。阿灼攥緊袖口,太子對此事究竟知道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