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還沒有停,皇甫雋等人跟在聶天青身後,在如煙似霧的疾風驟雨中狂奔。皇甫雋的外套牢牢裹在靳千珒身上,他單薄的襯衫早已被雨水浸透,冷風一吹,寒意刺骨。
落腳點還是個鴿子籠,地形錯綜複雜。屋子仍然很小,但好在是三間相連,住下他們一行人不是問題。皇甫齡有很多話想和哥哥說,但現在顯然不是說話的好時機,冰逍帶她去了隔壁安置。
靳千珒突然身亡,聶天青是絕不敢放皇甫雋單獨待著的。一進屋他就寸步不離的跟著皇甫雋,深怕對方想不開出點什麼事。
他很想問靳少東怎麼會死,可看到故作平靜的皇甫雋,又實在開不了口。猶豫之間,皇甫雋已經把靳千珒放在了狹窄但還算幹淨的床上。他四處看了看,很快在桌上拿了手帕,替靳千珒擦幹了臉上的雨水。
看著她額頭已經變成紫黑色的一片淤痕,皇甫雋的眼淚差點又掉下來。他花了很大力氣,終於克製住了眼淚,然後轉過頭對聶天青說:“聶兄,你能幫我照看一下千珒嗎,我要出去一趟。”
聶天青當然不會同意,但卻非常注意自己說話的語氣:“皇甫兄弟,你要去做什麼,我和你一起吧。至於靳少東,冰逍會……看好她。”
如果換了別人,皇甫雋不一定會答應,可冰逍就不同了。果然,他點點頭俯身蹲在床邊貼著靳千珒耳邊低聲說:“千珒你在這裏等我,一會給你個驚喜。”
心上人冰冷的耳垂讓皇甫雋猛然想起那一次在槐樹林裏,她被柳生次郎掐到昏迷,幾乎沒有呼吸了,鼻孔和耳朵都流了血。可是最後,她還是醒過來了。她跟自己說——我們回家吧,我以後再也不亂跑了。
想起這句話,皇甫雋好不容易克製住的眼淚突然就洶湧而來。千珒,我也想回家,可是沒有你我不知道家在哪裏了……
看著皇甫雋半跪在床前,雖然沒有出聲雙肩卻顫抖不止,聶天青也不由紅了眼眶,隨後轉身去了屋外。等不多時,皇甫雋就跟出來了,手裏還拿著兩把很舊的傘。
叮囑好冰逍後,聶天青跟著他出了門。詢問過後才知道,他想準備些結婚用的東西,最重要的是買件漂亮的嫁衣。倉促之下,嫁衣這東西尤其不好買。直到天色大亮,兩個人才置辦齊些簡單的用品。同時也得知了十位評判聯名下發的“禁賭令”,從今天開始賭徒這個圈子裏,再也沒有皇甫雋立足之地了。
不過皇甫雋已經不在乎這個了,他用最快的速度回了“鴿子籠”,認認真真的把破破爛爛的小屋打掃幹淨。接著在正對著門的牆壁中央貼上了一個通紅的喜字,端端正正。聶天青幫他把小方桌也挪了過去,擺上了兩支紅燭,做完這些,就默默的退了出去。
皇甫雋走到床邊,從包袱裏拿出那件精致華麗的紅色嫁衣,小心的給靳千珒換起了衣服。
隔壁的冰逍憂心忡忡,抓著聶天青的手問:“公子會死嗎,他是不是打算和靳少東拜完堂就殉情?”
聶天青到現在還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但他從冰逍的神情中看出,對方顯然知道了什麼。
果然,冰逍拿出了一張微微有些水痕的信箋:“剛剛我在公子的衣服口袋裏發現了這個,靳少東留給他的絕筆信。靳少東是……自殺的,為了證明公子的清白……”
“她不會自殺!”皇甫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門口,神色溫柔,語氣篤定,“我的千珒,溫柔堅忍,她絕不會自殺。”
聶天青的目光落在了那封絕筆信上:“你是說,這封遺書是偽造的?”單從筆跡上來看,的確是靳少東寫的,皇甫兄弟是怎麼判斷出這信是假的呢?
他接過了信,默默看了半晌。盡管保護的妥帖,它還是不可避免的被雨水浸濕了些地方,有幾個字跡已經模模糊糊,暈成一片一片的黑色。
“聶兄,前些天冰逍離開和平飯店去找擲奴,你不放心我們兩個就帶人去接應他,這件事你沒有忘吧?”
聶天青點了點頭。
“你還記得,路上我和你說過什麼?”
聶天青回憶了一下,當時找了兩天仍然沒有冰逍的行蹤,他心裏非常擔心。皇甫雋告訴他,等回去就要跟靳少東求婚,還建議他也跟冰逍求親,他們可以一起舉辦婚禮。
等他們找到冰逍,返回和平飯店,皇甫雋也曾經悄悄通知過他,靳少東已經答應了。當然,即使是“悄悄的通知”,那濃濃的炫耀之意傻子也聽得出來。於是,他難得幼稚的回擊,同樣“悄悄的通知”對方,他也求親成功了。
想起這件事,再看這封“遺書”就的確有問題了。靳少東明明已經答應了求婚,為什麼“遺書”裏卻又說“雖然羞於開口,然而你一直是我想要托付終身的良人”這種話呢?
皇甫雋指著信箋上最後一句話說:“你看這裏,它說‘不要忘了,我想把玲瓏坊開回京城’。其實千珒已經沒有這種想法了,她私下說過,想要和我一起把玲瓏坊搬到塞北去,不用很大,也不用賺很多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