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僵住了,從鼻子開始,迅速蔓延到全身。仿佛血腥氣鑽進鼻孔後,就化成了一種對他來說有點陌生的情緒——恐懼。他不是不能動,而是不敢動,一絲一毫都不敢。
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很長,也可能很短,他終於挪動了腳步,緩緩走到了圓桌邊。每一步,都在身後留下一個濕答答的腳印,呱唧呱唧的踩水聲,也掩蓋不了他轟轟的心跳。
越是靠近,血腥氣越重,他就越是恐懼。那種情緒讓他的聲音都開始打顫:“千珒,千珒?”
叫了兩聲,趴在那裏的靳千珒還是沒有任何回應。他的呼吸聲明顯沉重了,眼圈也開始發紅,然後他伸出手,把這貪睡的小東西扶了起來。
霎那間,一道亮的駭人的紫色閃電在窗前遊過,照在了插入靳千珒小腹的短刀上,反射出刺眼的光。炸雷很快跟著響起,驚天動地的哢嚓一聲,玻璃嘩啦一下被震碎。
皇甫雋覺得那雷似乎在自己腦袋裏炸開了,咣的一下他身體裏所有的東西就被震的粉碎,除了轟轟的聲音,什麼感覺也沒有了。
靳千珒仿佛已經死去多時,她雙手握著刀柄,刀身大部分都沒入了體內,隻剩下短短一截暴露在外麵。殷紅的血從傷口一直蔓延到她白色的繡裙上,那麼多那麼多,猶如鋪開了一條帶著精致刺繡的鮮豔地毯。
皇甫雋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除了懷裏的靳千珒,周圍的一切看起來既模糊又扭曲,顯得那麼不真實。風聲,雨聲,雷聲,此時也早已寂靜無聲。
他們兩個似乎置身在一個獨立的空間,和周遭都隔絕開來。皇甫雋呆呆的看著靳千珒,眼神空洞,腦海裏不由自主浮現出第一次見麵的場景。
當時的千珒,在他看來雖然穿的怪模怪樣,卻神采飛揚。她還請自己喝了一杯酒,向來不太喜歡喝酒的皇甫雋,竟然覺得那酒的滋味無比香醇厚。當然,要是沒有旁邊那個礙眼的死胖子就更好了。
然後他就發現,這個看似老成世故的丫頭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吃貨。那些因為找不到妹妹而焦灼的日子,都是她拉著自己,一路走一路吃。回想起來,滿滿的竟全是小吃的香氣,特別幸福。
後來,千珒受傷了。對,就像現在這樣,流了很多血,一動也不動。不過沒關係,隻要把刀拔下來,敷上藥,休養幾天就會沒事了。
想到這兒,皇甫雋的眼神裏多少有了光彩,周圍的空間也開始變得真切起來。他的目光從千珒慘白的臉移到了她小腹的傷口上,仔細的看了看短刀的位置,就像當初那樣。接著他一手抱住千珒,一手輕輕掰開她握著刀柄的雙手,小心的把刀拔了出來,然後飛快地扔到了角落。
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對方已經凝固的血液,冰冷的溫度和僵直的身體。他小心翼翼,深怕再弄疼心上人。就像往常哄她一樣,他輕輕貼著千珒的耳朵,溫柔的低語:“千珒不怕,上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很快會好的。”
說著他就在身上摸出了藥瓶,隨身帶傷藥是他的習慣。尤其是認識千珒以後,他身上永遠不會少的東西,一樣是藥,另外一樣就是小吃。他用牙咬開了濕乎乎的瓶塞,然後把藥粉輕輕灑在了千珒的傷口上。
左右看了看,想找塊布條替她包紮。他自己穿的是粗布衣裳,還濕透了,不能用。千珒的衣裳也不能撕,這條裙子她很喜歡的。最終他選了桌布,好在質地柔軟,也很幹淨。
利落的處理好傷口,他又看了看,果然已經不流血了。可是千珒怎麼還不醒呢?哦對,一定是自己身上太涼了,千珒的衣服都濕了。她本來就已經很冷了,自己不該不管不顧穿著濕衣服抱她的,可是放下她又不放心。
皇甫雋隻猶豫了片刻,就低聲說:“千珒,你再忍一下。”說完就抱起她走到了牆壁前,一腳踹過去。薄薄的兩層紙很快就破了洞,他從容不迫的穿到了隔壁——自己原來的房間。把千珒放在床上,他快速從衣櫃裏拿了套平時穿的常服換上了,然後又走回去,拿了壺熱水,倒了一杯來到床邊。
“千珒,我扶你喝點水。”他把水放在床頭櫃上,輕輕扶起靳千珒,再拿起水杯吹了又吹,才送到對方嘴邊喂了一口。水順著她緊閉的嘴唇流了下來,皇甫雋趕緊用袖口給她擦了擦,接著又小小的喂了一口,結果當然還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