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皇甫雋從來沒在街上吃過東西，很不習慣，但是看她吃的那麼歡勢，也不禁有點好奇，便剝開嚐了嚐。肉糜鮮、香菇滑，混合著雞蛋，味道的確不錯。
他這邊剛咬了一口，靳千珒已經吃完了，又眼巴巴的瞅著人家叫賣的崩豆。他也顧不得吃相，一口吞了剩下的大半個雞蛋，隨手一彈。
“哈哈，六點，崩豆，崩豆！”
骰子還沒停穩，她就大聲喊了起來，嚇了皇甫雋一跳，差點被雞蛋噎死。她趕緊要了碗餛飩湯，遞給對方。
待皇甫雋緩過起來，她又嘻嘻哈哈笑話人家：“你這麼大人了，吃東西怎麼還像小孩子，噎成這樣。”
皇甫雋半晌無語，還是他自己的錯咯？他笑著搖搖頭，走過去買了一小包豆子。剛回身，靳千珒像餓壞了的小狗似的，一頭撞了過來。
“這個糊皮正香崩豆，我在京城的時候常吃。別看不起眼，炒起來很麻煩的。外五料用大料、桂皮、茴香、蔥、鹽，還有內五料白芷、貝母、當歸、甘草、五味子，你嚐嚐。”連珠炮似的說完，靳千珒抓了一把遞給他。
他捏了一個放進嘴裏嚼了嚼，脆而不硬，五味濃鬱，滿口留香。恩，好吃，比噎人的什錦蛋好吃。
正吃著，靳千珒拍了拍他說：“你這樣吃不對，應該像我這樣吃。”
他看著對方像吃花生米似的，離的老遠就往嘴裏一丟，好奇的問：“為什麼要這樣吃？”
靳千珒一本正經的解釋：“這樣扔一下，和空氣摩擦，才能讓它裏麵的香味真正發揮出來。”
他半信半疑，學著對方的樣子，離的老遠往嘴裏丟了一顆。作為一流賭徒，他的手當然很有準頭，奈何他的嘴沒有練過。豆子是扔進去了，但力道稍大，直接滑到了嗓子眼裏。嗆的他一通驚天動地的咳嗽，臉都紅了。
靳千珒趕緊使勁拍了他背後幾下，邊拍邊笑：“你沒這樣吃過東西嗎，這也能嗆到？”
他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吃兩樣東西，出兩次狀況，太丟臉了。不過他很有毅力，等不咳嗽了又想丟一粒試試。
靳千珒本來就是騙人家的，心虛之下連忙阻止：“算了算了，不要試了。一粒一粒放進嘴裏吃就已經很香了，也沒必要追求更香。”
他卻不幹，堅持要丟。靳千珒一把拉走他，岔話道：“南煎丸子！我們去吃丸子吧，也好吃的很。”
各地的丸子都是圓形，唯獨這南煎丸子，據說為了避諱袁大總統的姓氏，都壓成了扁形棋子狀。風味獨特，南北皆宜。
別人吃都是一碗一碗的，靳千珒別出心裁，找了兩根竹簽子，把丸子穿成兩個串。和皇甫雋一人一串，邊吃邊四處尋摸別的吃食。
一路下來皇甫雋發現了，她喜歡的仍然是北方的小吃，南方的再好吃也一口不嚐。想來上海雖然繁華，她心裏也仍然眷戀故土。這些吃食也不知是緩和了她思鄉的情緒，還是更觸動她的愁腸，難怪她一個人不肯來。
這種感覺皇甫雋很理解，他也不適應這裏的生活。隻來了短短幾天，他就開始想念高遠的藍天，遼闊的草原和自己那些矯健的駿馬。
聽說上海也有跑馬廳，是個英國人開的，隻允許外國人進。在他看來跑馬廳很可笑，再大的場地能有草原那般廣闊嗎？養在那裏的馬能有草原的馬神駿嗎？不過是有錢人玩兒個新奇，在他看來不值一哂。
兩個人玩玩鬧鬧，吃到走不動路。靳千珒毫無形象的摸著肚子，想著去哪兒消食。樓外樓那些燈紅酒綠的娛樂場所她是不喜歡的，那些歌舞在她聽來還不如搖骰子的聲音有吸引力。至於皇甫雋，從他這兩天的表現來看，應該更不喜歡去。
找地方喝酒嗎？馮颯那裏好酒倒是不少，可她的肚子實在沒有地方了。最後無所事事的兩個人慢騰騰的走完了整條四馬路。
這一路他們都沒有說話，但誰也沒有覺得別扭，尷尬。隻是安靜的享受著夜風，可惜少了蟲鳴。
肚子不撐的時候，夜也已經很深。燈光璀璨的大上海，似乎隻有在夜色下，才顯得如此妖嬈。然而虛幻的美麗，往往不堪一擊。
靳千珒忽然開口了：“天色不早了，我送皇甫公子回飯店吧？”
皇甫雋聽了哭笑不得，這種話不該是男人對女人說的嗎？最後還是他送靳千珒回了玲瓏坊。睡意全無，他幹脆又去了剛才那條賣小吃的街，拉住已經收攤的攤主，買了一包崩豆，然後才慢悠悠的回了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