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二百二十五、月華霜重(2)(1 / 2)

到了傅家,傅玉琅卻不在家中,穆叔說是去後山了。何思澤看了我一眼,這時節任誰也不能轉身就走,我便央著穆叔帶我們去看一看傅老先生。

又問到傅老先生的病情,穆叔連連搖頭歎氣:“本來有了林先生的藥已是好些了,誰知半路上出了個殺才,老爺又禁不得刺激,如今竟是忘了大半的事情,除了玉琅小姐還能記得一些,其他的多是不認識了。”

穆叔說話本來沒什麼聲調,但話中淒涼之意卻似是侵膚透骨,我聽得心酸,穆叔忽然道:“本來出了這樣的事情,人們是一概避嫌的,難為少爺們還肯常來走動,玉琅小姐這幾日也沒有回家,卻不知大太太那邊……”

我忙道:“穆叔不要說這樣見外的話,至於二嫂,我爹說過了,叫她在這裏多住幾日,畢竟是喪子之痛。”

穆叔抬手揉了揉眼睛,也不說話隻不住點頭。

然到了傅老先生的院子裏,老先生正坐在院子裏石凳子上,旁邊站著一個人,短發直背,負手玉立,一身的棉杉長衫,若不是在北京親身經曆,我幾乎疑心眼前的這一位就是傅玉笙了。

然而傅玉笙,是再沒有可能出現在院子裏了。

穆叔向我們解釋道:“這位先生說是我們少爺的故舊,來瞧一瞧老爺的。”一壁又歎,“這時節肯登門來看的,定然是少爺生前至交了。”

我與何思澤對視一眼,何思澤這時節卻有些慌亂的樣子,躊躇著止步不前,我走到傅老先生跟前,對著那人背影輕聲道:“這位先生,傅老先生已經認不得人了,不知道先生是玉笙哥的哪位故舊?”

來人轉過身來,眉飛入鬢,目似點漆,同傅玉笙一樣書生麵相,卻因為長了幾歲多了幾分淡泊感,我正尋思著這人有些麵善,似乎在哪裏見過,忽然身後何思澤叫了一聲:“二哥。”

我驚得回過頭去,何思澤臉上悲喜無定,緩緩走過來,麵前長身玉立的男人微笑點頭道:“思澤,你長大了。”他伸手在自己與何思澤之間比劃了下,“如今比二哥還要高了。”

我忽然記起在濟南賓館屋頂的那個晚上,何思澤與我說起過他的二哥,何思涯。他說他二哥因為與大哥觀念不合已離家許久,早就多年未見了。

就在傅家的這個小宅院裏,養傷的何思澤曾與傅玉笙就匪患做過探討,當時傅玉笙言談豔豔,何思澤便意有所指,說誌同道合者所愛皆相似,他二哥與傅玉笙行為處事,相似十成。

記憶疏忽跳躍,卻是又到了北京那個陰冷潮濕的監獄裏,傅玉笙頂著一身刑傷,笑著對我說,奉係冤枉了老秦,卻並沒有冤枉我的。

當那些陳年往事一一推卻之際,眼前又是熟悉的景色,眼看著何思澤與何思涯驀然對峙,這才驟然驚覺,原來傅玉笙是這樣的人,何思涯也是這樣的人。他們早就是認識的,或者用一個更準確的詞叫做誌同道合。而何思澤當日在豆城養傷的時候,便已經通過些蛛絲馬跡堪堪參破其中關係。

平日裏他們通信都少見,如今也肯頂著風頭來探其家人,果然是誌合者,不以山海為遠。

何思澤道:“二哥這一回來蘇,還回家一趟嗎?”

何思涯似乎在很認真的思考這個問題,然而不等他回答,何思澤道:“二哥從前便是過家門而不入,更何況如今人在豆城,想來更不方便,是做弟弟的想的不周到。”語畢輕笑一聲,“從前我在這裏同傅玉笙還辯過你,那時我托他帶話與你,他卻說如今形式不比過去,我或許有機會親自得見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