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門,一股暖意撲麵而來,壁爐熊熊燃燒,橙紅的火焰活潑地跳躍。一位端莊嚴肅的老婦人坐在桌前喝茶,滿頭銀絲不怒自威。吉普羅莎淡定地行禮問好,“女王陛下,晚安。您喚我何事?”完全沒提她從遙遠的金水河穀孤身跑回杉鬆城的事。
女王示意她入座,仿佛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一次下午茶會麵。吉普羅莎略一遲疑便坦然坐下,甚至端起茶杯抿了抿,舒展地挨上軟綿的靠枕。女王對她散漫的姿勢似有不滿,但她沒說什麼,單刀直入今晚的主題,“吉普羅莎,我希望你與詹姆結婚,你是天生的王者,我相信你的能力。婚後詹姆可以繼續他的神官遊戲,你來統治這個國家。作為交換,奧吉德娜可以賜予戴伊爾的姓氏,她會成為杉鬆城的公主,而不是低賤的野獸。”
“女王陛下,您著急趕回,金水河穀不要緊麼?”吉普羅莎吹了吹滾燙的水麵。
“目前沒有戰事,隻是暫離一兩天,提利昂可以處理好。告訴我你的答案,吉普羅薩,詹姆已經同意了。”
“我需要時間認真考慮,”吉普羅莎敷衍地推脫,“畢竟是人生大事。”
“沒有時間了!吉普羅莎,難道你不考慮你的國家?我們不能與烏爾克蘭斷絕關係,也不能拒絕埃弗林的示好。這是最好的選擇!”
“話雖如此,但總要思考一下的。”吉普羅莎說,“也許我在明天可以給您答案,女王陛下。”
“盡快決定,”女王的語氣緩和幾分,“整個國家都等待你的答案,吉普羅莎。”
“哦,當然,請原諒我先告辭,女王陛下。”吉普羅莎流暢地行禮起立關門。
沃特鎮。
梅婭斯與維爾特的婚禮順利結束。按照約定,萬神殿會用它自帶的通訊網路將這個信息迅速傳遞國內外,尤其是北瑪爾的分殿。即使女王罔顧公主的清譽,北瑪爾也不願背負難聽的汙名。儀式結束新婚夫婦便被賽爾彌家族接走,沃特鎮是他們的領地,梅婭斯的安全還是有保證的。
主持婚禮的神父走下祭壇,表情溫和,“您好,詹姆神父。非常榮幸能主持您妹妹的婚禮。我們一直萬分盼望與您會麵。”
“您過謙了,梅婭斯能得到您的賜福才是她的幸運,”詹姆謙遜道,“實在沒有想到神殿會派您與我商談。”
“萬神殿是多神教,致力於解決種族衝突,”大主教理了理衣襟,“教統一向關注戴伊爾的問題,可惜女王的態度非常堅決。如若不是教統年老體衰,必定親自前來。”
詹姆受寵若驚地捏緊椅把,“教統的悲天憫人令我們高山仰止。但我隻是為了一己私利,根本沒有想到種族大義。”
大主教慈祥地注視著他,勸誡道:“世人的利益即你的利益。神會指引你做出正確的選擇。隻要您登基後恪守諾言,平等以待金水人和戴伊爾人,那就是無私的結果。”
詹姆勉強道:“感謝您的教誨,我該走了。”
他轉身離開。時間不早了,他必須趕在被察覺前返回監獄。破曉前的沃特鎮寂靜無聲。厚重的雲層堆滿蒼穹,僅天地交接留有一線光明。暴風雨就要來了。詹姆快步走向幾米遠的暗衛,忽然停住了腳步。
不對勁。
暗衛背靠牆壁,麵容隱沒黑暗中。這是他們最常用的姿勢,詹姆卻感到十分別扭,仿佛是刻意擺的造型。暗衛的手搭在匕首上,有種潮濕的感覺。
他為什麼還沒有反應?
詹姆毛骨悚然。他本能地想跑,一把鋒利的長劍揮砍而至!情急之間他隻來得及倒退,銀光卻如附骨之疽緊隨而至,劍鋒像撲殺獵物的蛇,毒牙精準地咬中獵物的頸項。
詹姆識趣地舉手投降。刺客慢慢地屈起手肘,姣好的臉孔暴露視線範圍內——阿拉克瑞。
“你勾結異教徒,意圖顛覆女王統治,按法應判死刑。”阿拉克瑞冷淡道。
“你千裏迢迢從杉鬆城趕來,要說的隻有這個麼?”詹姆無奈地說,“消息走漏,我們中出了叛徒?”
阿拉克瑞遲疑一瞬,搖頭,“是梅婭斯,我看見她出城。”
“原來如此,”詹姆慢慢地放下手,歎息道,“我不想謀害這個國家,阿拉克瑞。”
“少冠冕堂皇!”阿拉克瑞握著劍柄的手咯吱作響,“你夥同卑劣的金水人,還跟異教徒狼狽為奸,證據確鑿!枉費女王視你如己出,低賤的血統就是惡心!你根本不是戴伊爾人,你是那群金水賤民!賤種還妄想謀朝篡位,簡直大逆不道!”
“我是戴伊爾人!女王是金水人,而你出身金水河穀!”詹姆厲聲道,“我比任何人都希望這個國家興盛!我們不可能一直這樣下去,比斯肯亞可不管什麼戴伊爾人和金水人!難道你要殺盡整個金水河穀嗎?”
“不!”阿拉克瑞脫口而出,隨即咬住嘴唇,“他們該死!”
“你想念你的村落,離開金水河穀時你每晚都哭泣。”
“那是以前的事,”阿拉克瑞垂著眼,“我隻是害怕比斯肯亞人。”
詹姆稍微側轉脖子,“承認你的感情並不可恥,阿拉克瑞。這是你的故土。”
“閉嘴,”阿拉克瑞渾身顫抖,電光照亮他蒼白的麵容,平添幾分妖異惑人,“他們不喜歡我,他們討厭我!”
一抹銀輝猛地朝下劈斬!詹姆大驚失色,絕望地閉緊眼睛。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滯了,等待死亡是如此的漫長。鮮血噗嗤地噴濺。他仰起頭,大滴的雨珠砸落他的臉上。他看見水流順著阿拉克瑞的金發彙聚,尾梢漆黑如沉鬱的夜色。雨終於下了。(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