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八(1 / 1)

幾天前,剛剛經曆了一場大風雪,背陽的地方,雪還沒有完全化盡,風凜凜地吹著,感覺山裏的風特別大,舉目四望,四麵的山斑斑駁駁的,山上樹木的樹葉掉光了,隻剩下一些光禿禿的樹幹和枝椏伸向冷冷的天空,就是有些鬆針植物的葉子沒有掉,也覺得那點綠綠得滄桑。真正是萬物蕭殺。

我把目光收了回來,看著眼前的一堆黃土,光禿禿的,還來不及長出一絲雜草。外婆終於是離我們而去了,在塵世的另一麵她應該不會再覺得孤獨寂寥了。文繡擦著眼睛,說:“奶奶是自己把自己凍死的,她是不願再拖累她的兒孫們了才這樣的。”文繡繼續道,“我聽媽媽說,那天晚上,刮了一夜大風,風呼呼地響,是什麼拍打在牆上啪啪地響,讓人一夜都沒睡安穩。早上起來,雨是早停了,前一天晚上還是潮濕的地麵上竟被風吹得硬梆梆的。奶奶的房間裏很安靜,不像早起還能聽到奶奶的咳嗽聲。媽媽來到奶奶門前,房門大開著,媽媽嚇了一跳,她立即喊爸爸。奶奶隻穿一身單衣,趴在冰涼的地上,頭歪在肩上,還保持著仰望的姿勢。爸爸也被媽媽驚慌的語氣嚇住了,爸爸跑了來,奶奶早斷氣了,身子冰涼。”

“二叔和姑媽來了,二叔主張把奶奶火化了,骨灰帶回湖北去,爸爸和媽媽卻說奶奶心裏其實是願意死在老家,葬在老家的。其實大家都知道,奶奶生前就怕死了被火化,二叔和姑媽也是知道的。山裏也不是管得很嚴,山裏好多老人死了也沒火化就葬了。好像二叔還和爸爸起了爭執,真不明白,奶奶既然生前願意死在家鄉,怎不就順了她的心願呢?這有什麼好爭的呢?後來,二叔好像聽了大哥幾句話,我聽大嫂說,好像大哥對二叔說,何必為了活人的一點麵子而違了老人一生的心願呢?二叔便不再堅持了。還是大哥見的世麵多,有見解。”

我知道,在劉家灣村東頭外公的墓旁邊留有外婆的墓地,如果外婆的骨灰不埋在外公旁邊,村裏人會笑話二叔?可外婆卻是願意葬在生她養她的家鄉的,她一生都在盼望著回到家鄉……

在我的心中,外婆是一個傳奇,不管是穿著月白衫子,打著長辮子,提著籃子采竹筍的妙齡少女,還是站在野外茅屋前的苦楝樹下,滿腔愁腸地看著遠方的美貌少婦,或是曆經了生活滄桑,飽經磨難的中年婦女,抑或是看淡世事,了然生死的白發老嫗,都隨風去了。人生就像放了一出電影,散場了,留下幾聲唏噓而已。一陣風淩亂地吹來,吹得周圍的枯枝枯草簌簌地響,吹亂了我和文繡的頭發,這陣風來得奇怪,風兒在我們周圍久久地打著旋,是外婆嗎?難道是外婆泉下有知?我眼裏含著淚看著風兒旋著旋著在外婆的墳前停歇了。外婆的墳正對著祥泰外公的墳,就像兩個深情的人靜靜地凝眸。祥泰外公的墳旁邊是祥瑞姑奶奶的墳。我在這幾座墳前久久徘徊不願離去,人世間有著太多的無可奈何和不得已,一切的****糾葛都隨著死亡成為過去,或許隻有在這土層下麵才是心靈停泊的最寧靜的港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