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之後,唐林好像自動加入了阿飛這一組。隻要他們一上街,他就自覺地跟上來。一晃過了幾個月,大家都接受了這個事實。有時候,有些比較紮手的活,組長還示意唐林去幹。唐林呢?幹起活來比以前更賣力了,而且還拚命討好阿飛他們,吃點什麼東西,幾乎每次都搶著付帳。要執法時,總是第一個走在前麵,不知挨了多少罵,有幾次,還被蠻橫的攤主潑了一身尿一身屎。
這天,阿飛他們正在辦公室閑聊,突然聽到外麵響起一陣吵鬧。阿飛走出來一看,原來是唐林的老爸來了,正在勸唐林回家。
老人聲淚俱下地說道:“唐林呀,你就認命吧!你要怪,就怪我沒本事。咱進不了單位就進不了吧,日子還得過呀……你同學叫你去他的公司,一個月掙四、五千塊,比什麼單位都強了,你怎麼就不能去試試呢?”
唐林耷拉著腦袋,咬著嘴唇,任憑老爸怎麼說,就是一言不發。老人見兒子始終無動於衷,罵了起來:“真不知道,你腦袋被什麼踢了!”
唐林突然吼了起來:“不要你管!”
老人氣得渾身顫抖,指著兒子道:“好,好!我再也不管你了,我看你整天站在這,誰會給你吃的?你還要不要吃飯?你還要不要老婆?”罵完一擦眼淚,踉踉蹌蹌走了。
阿飛看著唐林,不知該說什麼好。他也知道,誰也勸不了這個家夥了。他琢磨著,是不是找個合適的機會,找局長替唐林求求情。
幾天後,他靈機一動,給市報打了個電話,記者很快就來了。可唐林麵對記者,還是什麼話也不說,記者後來又去采訪局長,不過卻沒見到人。
唐林覺得時機來了,悄悄走進了局長的辦公室,大膽地說起了唐林的事,希望局長看在他熱愛這份工作的份上,重新錄取他為臨時工。
哪知道,局長一聽勃然大怒:“你他媽是不是不想幹了?”
阿飛嚇了一跳,吞吞吐吐地說:“他、他老跟在我們後麵,和我們一樣出勤……”
“他跟在後麵。”局長氣呼呼地說,“你們就當他是條狗行了!”說罷一揮手,不容分說命令他滾。
唐林碰了一鼻子灰,還摸不著腦袋,局長為什麼會發這麼大的火。後來一想明白了,自己好心辦了壞事,肯定是記者把唐林暴光這件事,適得其反,把局長徹底惹毛了。
又過了一個來月,縣城開展一次大整治活動。一位縣領導親自指揮,十幾個單位浩浩蕩蕩,像個大掃把一樣,從頭掃了過去。
來到一處占道擺賣的肉攤前,那老板不不及躲避,案子上還有幾十斤肉,被逮了個正著。縣領導揮揮手:“扣下!”
那老板慌了,一看一大幫穿製服戴大蓋帽的圍了上來,猛地拿起一把刀揮舞:“誰敢動我的肉,我就割他的肉!”
大蓋帽們無不嚇一跳,唰一下,不約而同都退了下來,遠遠地包圍著肉攤。老板一看恫嚇奏效,東一刀西一刀地亂砍,嘴裏大叫大喊:“哪個不怕死,上來試試!”
大家又往後退了退,甚至連派出所的都躲在了後麵。
縣領導氣得臉色鐵青,大聲嗬斥部下:“你們都是吃白飯的?國家白給你們發工資了!”接著氣急敗壞地命令,“給我拿下!”
話音剛落,一條人影從阿飛身旁擠了上去。阿飛一看,這不是唐林嗎?急忙拉了他一把,低聲說:“林哥,這不關你的事。”
可唐林根本就沒聽見,已經呼地一下衝了上去。
阿飛嚇得把眼一閉,耳聽到幾聲驚叫,睜開眼一瞧,唐林已經倒在地上,身上鮮血淋漓。但老板的刀已被他奪下,大家發一聲喊,一擁而上,把老板按在地上捆了。
阿飛撲到唐林身前,一看他胸口連中幾刀,血還在不斷地冒出來。阿飛差點哭了出來:“林哥,你怎麼這麼傻啊!”
救護車還沒來到,縣領導過來關切地問:“是哪個單位的?”
城管局一位領導遲疑地說:“他……他沒有單位。原來是城管局的臨時工,已經清退了。他應該是見義勇為吧……”
這時,唐林突地伸手抓住了阿飛的衣服,兩眼緊緊地盯著他,嘴巴一張一合,血不斷地湧出來,隻說出一個字來:“不……不……”
救護車來了,醫生要給他包紮,可唐林卻死死地揪住阿飛的衣服,怎麼也不肯鬆手。阿飛突然間明白了,大聲說:“林哥,你不是見義勇為!”
唐林眼裏閃過一絲喜色。阿飛抬頭對領導說:“能不能請局長來一趟?”
幾分鍾後,局長終於趕來了。他似乎早猜到了唐林為什麼這樣,俯下身對唐林說道:“唐林同誌,從今日開始,你就是我們局的正式職工了,有編製的!”
唐林聽了這句話,臉上頓時露出狂喜的神色,隨即手一鬆,眼一閉,頭歪向了一邊。
一個小時後,從醫院傳來了搶救無效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