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有兩部分,第一部分呈暗黑色,像是鮮血幹涸後的顏色。正是戳破指尖以血代墨寫就的遺言。
上麵道:
熔岩冷卻千年,炙熱的力量被隱匿。吾意外來此奇境,卻再無法由此遁得生路。遂將生平所學,兼洞中所悟,書此圖錄。
吾以為上至朗朗乾坤世間萬物,下至十八般武藝與兵器,雖無垠,皆有道。一花入百眼,便有千百種變幻。
庸人得之無用,慧者得之靈通。吾於此曆經長久年歲,終敵不過漫漫時光。肉身易腐,魂魄不滅。
將此卷心法,贈下一深岩來訪人。
薛楚涵和輕塵看罷俱是無言,心中仍是驚喜夾雜失望的複雜情緒。
一來他們誤入岩洞治愈了輕塵的陰匿毒已經是極其幸運的奇遇,更何況又遇此奇人留下的武功心法,更是意外之喜。
然,二來這位果然是誤入深洞的世外高人,不論是武功還是個人修為都達卓越的頂尖程度,可即便是這樣了不起的人物,竟也會被困於岩洞中數十年,直到老死還無法找到出路麼?
輕塵歎息道:“是否我太過貪心了呢?原本能解毒已經覺得是最好的事情,其他的再也不重要,而如今餘毒已清,卻還幻想著能安然無恙地出去……”
薛楚涵執起她的手安慰道:“起初我想過最壞的打算,便是你不幸身死而我孤身被困這洞中。可現在你餘毒已清,我覺得沒有比這個更加幸運的奇跡,所以比起餘生都隻能困在此處不見天日,相較之下我卻覺得並不是太過難以忍受的事情。”
輕塵聽罷,依靠在他懷中,喃喃道:“嗯,你說得對。隻要我還活著,你還在我身邊,不論待在哪裏我都是願意的。”
薛楚涵笑道:“那麼等我們也像這位前輩一樣蒼老,白發垂垂的時候,若再有誤入岩洞的人,見著我們兩人必定要嚇壞了,以為是兩個深山裏的千年老妖精……”
輕塵聽後幻想了一下他言語中描繪的情景,不由得撲哧一聲笑了,嬌嗔道:
“好啦老妖精,快瞧瞧看這位前輩寫了些什麼好寶貝,若還能見著下一個來訪的岩洞中人,希望咱倆還能有力氣給人家耍一套劍法才好。”
這樣嬉笑鬧騰了一會兒,兩人才抬頭去看另一半的刻字:
《戰神圖錄》
八卦分陰陽,乾震坎艮,坤巽離兌。
三求平未,鬥非半米,天,地,萬物。
八卦相錯,數往者順,知來者逆,是故易逆數也。
雷動,風散,雨潤,日烜,艮止,兌悅,乾君,坤藏。
天地定位,山澤通氣,雷風相薄,水火不相射。
五行相生,五行相克,宇宙之道也。
動勢必有順逆,順應天理,洞察先機。
故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是為戰神圖錄。
岩石極其堅硬,尋常刀劍都無法在其中留下印記,而這套心法全由鋒利的匕首以內力灌注其中雕刻在岩壁上,入石深達一寸,可見這位高人的內功早已達到臻至化境的程度。
兩人在心中默默誦讀數遍,均被一陣大氣磅礴的豪情攝住心頭。
此圖錄不過寥寥數句話,而其中蘊含著包羅萬象的有形存在和無形深刻的內在關係讓兩人倍感震撼。
一直以來司空見慣的天地山澤日月,人人都不以為怪,隻覺得天本該懸於高空,地沉澱腳下;高山本該巍峨佇立,流水就應自高到低流淌;日月的交替也隻是尋常的晝夜更替罷了,並不能引起常人的審度和思考。
即便是少數人關注到其中微妙之處,會仔細去想為何天要懸於高空,地會沉澱腳下,高山怎能朝上佇立,而流水卻隻能往低處流……也未必能想得通透,更別說了解其中奧妙了。
而此人被困在不見天日的岩洞裏,以毒蛇和地下陰河流水維生,而他的神智靈魂卻像逸出這個禁錮了他有形身體的岩洞,飛躍到另外一個極其廣袤無垠的空間去。
他仿佛靜立在最高的山巔之上,像一個至高無上的帝王一般審視這天,地,日月星辰,每一寸土地和植物。
長久的佇立和審度讓他體會到的是整個宇宙的運行規則,即道本身。
他寫了一卷如此精妙絕倫的戰神圖錄,通過這幾行文字展現在兩人麵前的是一個明明熟悉卻又開始有了些許不同的廣袤世界。
看罷此卷,兩人回頭去打量那位高人端正的屍首都不由得帶上了肅然起敬的欽佩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