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綃紗帳低垂,穀小扇無聲無息躺著錦榻之上。
這已是祁境救治穀小扇的第三個夜晚。三日來,殷蒔廷每隔兩個時辰便會給穀小扇診一次脈,每隔五個時辰便要給穀小扇施一次針,林伊人則不眠不休,寸步不離,小心幫祁境穩定住真氣。
林伊人的推斷沒錯,當祁境的真氣進入穀小扇體內後,不但穀小扇的體溫開始緩慢上升,便是祁境,仿佛也有了巨大的變化。
“屬下給穀姑娘運功時,好似進入了虛空之境,周圍皆是浮遊變幻的水泡,有紅,有白,數不勝數,那些水泡被一團團清透明亮的泉水包裹著,在虛空中盤旋、交融,慢慢轉化為一片片桃花,在風中飛舞,飄散,最終消失在一道道金色的陽光下。”祁境這樣描述自己的感受。
“那是骨仙草的藥力在血影神功的真氣助推之下漸漸合二為一了。”殷蒔廷滿意道。
“弟子有一事不明,”林伊人見婢女端入水盆、帕子之物,知道萱娘打算給穀小扇擦拭打理,與殷蒔廷和祁境朝外屋走去,“申允芃和言緒皆因血影神功承受經脈受損之苦,為何祁境的真氣卻猶如揚帆出海,毫無阻塞之感呢?”
“祁境內力精進神速,就是蠢了些,始終不得血影神功的要領。”殷蒔廷不顧祁境懊喪,直接下了結論,“至於申允芃和言緒,大約二人早先所學與血影神功有些相克,就如同朝南走的馬車,現在硬要轉而向北,自然會費一番周折。”
“不可能啊,”祁境聽了直抓腦袋,“便是我這樣蠢的,也知道血影神功源自夕泠宮,那查緙遲又沒毛病,怎會弄個與自個兒的武功相悖的功夫來修煉?這麼明顯的道理,殷先生如此睿智之人,實在不該不知道啊。”
在祁境的腦袋被殷蒔廷連敲了十下之後,林伊人不得不分開二人。
“師父,照這樣下去,您覺得小扇何時能夠醒來?”
“那丫頭能緩過一口氣已屬奇跡,至於今後,皆看天意了……”殷蒔廷打了個哈欠,朝門外走去,“快叫廚子弄兩個下酒菜給為師送屋裏去,難不成等那丫頭活了,師父倒被你給餓死了!”
“是。”林伊人看著殷蒔廷的背影,唇角漸漸揚起。
二十年前,扶遊宮主殷蒔廷獨自登上夕泠宮,指名挑戰濊貊四煞。
二十年前,偃月國世子姬延泊為了得到馴養毒物的至寶黑焰石,潛入夕泠宮。
二十年前,大地回春,萬物複蘇,顧芍筠與姬延泊兩情相悅,顧流螢與葉浮生如膠似漆。
二十年前,桓帝林呈峴聽聞瑄國餘孽在蝴蝶穀中密謀造反,親自率軍剿滅逆賊,並因鍾情顧芍筠,命倚嵐門門主荊蒼曇刺殺姬延泊。
二十年前,為了救被誤傷的顧芍筠,桓帝與醫聖惠迦前往九玄洞尋找骨仙草。
骨仙草,紫莖,白花,三十年方結草果,畢生僅見一株,生於崖壑九玄洞內,可起死回生、返老還童,於武學精進有奇效……這是二十年前醫聖惠迦仙逝前留下的一句話。二十年後,絕世公子林伊人千辛萬苦覓得骨仙草,並在上元節到來的這一天,成功救回了瀕死的穀小扇。
“師父!弟子摸到小扇的脈搏了!”伴隨著林伊人欣喜的喊聲,那衣發簡散、不紮不束的仙風道骨之人飄然遠去。
“當年,你父王將你交給我時,說要讓你立大誌,成大事,像你這樣一味為兒女私情牽絆,絕不是他心中的好兒子。”
“弟子謹遵師父教誨。”林伊人恭敬稽首,“也請師父轉告師姐,她將來嫁人無論姓殷,還是姓蕭,弟子都會親自前往送上一份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