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山如今不似往日那般寧靜，山間靈獸四散，山巔的浮屠山也隱隱有枯萎的跡象。
冷風吹過，荒草遍地，浮屠樹樹枝枯黃，完全沒有往日的生機。
柳折風入眼便是這樣的情景，喉嚨有些幹燥，柳折風起身，卻碰到了床邊趴著的嵐芷。
“師父，你醒啦！”嵐芷迷糊睜眼，卻在見到柳折風時，急忙從椅子上站起來，眉梢喜悅之色掩飾不住。
“阿芷，我……”
“師父餓了吧，呐，阿芷新買的桂花糕！”嵐芷將一塊桂花糕遞到柳折風唇畔，打斷柳折風的話。
不同於往日，柳折風沒有笑嘻嘻的接過桂花糕，說一句“阿芷真乖。”
柳折風神色嚴肅，頭向後微微一躲，任由唇畔的桂花糕掉落在地。
嵐芷看了看柳折風，張了張口，卻終究沒有說什麼，轉身走出房間。往日歡脫的紅色，落在柳折風眼裏，除了心一陣陣的抽痛，剩下的就是無盡的落寞。
嵐芷坐在浮屠河畔，見往日熱鬧的浮屠山如今這般空寂，眸中複雜。
“師父，阿芷也不知道自己這副殘破的身軀還能陪師父多久。”嵐芷低聲呢喃，素白的手拂過水麵，掬起一捧清水。
“阿芷，謝謝你。”不知道何時出現在嵐芷身後的柳折風走到嵐芷身邊，輕輕坐下，盡量不去驚擾水中的遊魚。
“師父沒事就好。”嵐芷的命是師父給的，隻要是為了師父，嵐芷不怕死的。
隻是……嵐芷怕那漫長的孤寂。
嵐芷最終隻說出了前半句，剩下的全部化作一聲歎息，像絲絲細雨，飄落天地。
“師父要陪著阿芷好不好……”嵐芷輕輕呢喃，紅裳與青衫交錯，有著異樣的美感。
柳折風唇角微翹，卻是苦澀。
嵐芷做了一個夢，夢到了自己初具靈識的時候，那個青衫的仙人隻身闖入浮屠山，似乎是受了傷，流了很多血。他的眼中是嵐芷沒見過的明淨，沒有貪欲。
他望著浮屠山下笑的張揚，嵐芷枯寂的生活從此多了一抹青色。
仙人的生命無疑是漫長的，嵐芷又何嚐不是？也許是厭倦了這漫長的枯寂，想找個人陪伴，他將嵐芷從浮屠樹上摘下，垂眸看著眼前人人妄想得到的浮屠果，手中真氣渡過。
紅裳的小女孩落地，他輕輕一撇，眉頭微皺，風輕雲淡的吐出兩個字。
“好醜。”
嵐芷一度感歎柳折風審美清奇，直到那一眼見到逐月，柳折風心儀的女子……
白色的雪，女子長劍揮落……
嵐芷驚醒，發現自己躺在柳折風懷裏。柳折風的懷抱溫暖，嵐芷忍不住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輕輕合眼。
嵐芷想，若這便是一輩子就好。
看著懷中睡熟的嵐芷，柳折風輕輕歎息，丹田已碎，他怎會不知道嵐芷是用了什麼方法救他？人人想要得到的浮屠樹……竟然，就這樣為了救自己……失去了大半靈力。
懷中的小人兒蹭了蹭，打斷了柳折風的感歎。
“阿芷，醒了嗎？”
“嗯……”
月光灑落一地靜寂，浮屠河水潺潺流動。
那日之後，嵐芷的身體愈來愈差，卻偏嚷著要去看遍世間的景色。
浮屠山靈氣愈漸稀薄，竟然下起了雪來。柳折風看著在雪中同靈鶴戲耍的嵐芷，啞聲輕笑。
“咳”輕輕的咳嗽聲傳入柳折風耳中，他眉頭微皺。走到嵐芷身邊，將身上的大氅脫給嵐芷。
卻沒想到嵐芷一個轉身，抱住了柳折風，仰頭看著柳折風笑。
“師父啊，你會陪著阿芷的吧。”嵐芷輕輕將頭輕輕靠在柳折風腰間。飛舞而下的雪花，飄落他們的衣衫，落在他們的發間。
“……”
“師父可不可以騙一下阿芷。”嵐芷垂眸，聲音微顫，像是極力忍著什麼。
“我……”柳折風動作的手一頓，沒有再做聲。但是他似乎感覺到有什麼溫溫的東西落在掌心。
“阿芷，對不起，有些事情一定要師父親自去解決。”柳折風指尖在嵐芷的眉心輕點，雙手托起嵐芷將要滑落的身軀，抬步走進屋內。
柳折風輕輕將嵐芷放在床榻之上，小心翼翼的樣子，像是嗬護著什麼珍寶。
“阿芷，等我回來。”
……
那個青衫的人輕倚在古樹的樹幹之上，唇邊帶笑，望著眼前不及自己身高一半的小徒。
小姑娘不知道說了什麼，青衫男子唇邊笑意更甚。
“那阿芷長大了，就嫁給師父好不好？”青衫的人抬手揉著小姑娘的頭，惡趣味的將小姑娘的辮子揉亂。然後滿意一笑，自顧自的欣賞著自己的傑作。沒有看見小姑娘羞紅的臉。
“好。”嵐芷輕輕吐出一字，正欲走的柳折風轉身。看著床榻之上睡的昏沉的人兒，張了張口，最終千言萬語化作歎息。
雪無聲的飄落在雪白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