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劫和海文文先後醒來,問他怎麼了。徐承誌痛得說不出話來,強自盤膝打坐,行那吐納之法。萬劫守在一旁,見他麵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一會兒又變成紫紅色,心忖:“這分明是血液升降循環,真氣流轉脈絡之象。這是怎麼回事,真的叫人無從推斷。”足足過了一個時辰,徐承誌的呼吸由急促粗重漸趨和緩、綿長。終於籲了口氣,睜開眼來。萬劫道:“義兄,讓我來為你切脈。”徐承誌伸出手來,讓他把脈。過了一炷香時間,萬劫鬆開了徐承誌的手。不等他開口說話,徐承誌先開口說道:“是不是和以前一樣,沒有變化?”萬劫點了點頭,道:“義兄的脈象和常人無異。”徐承誌身子一歪,臥倒在榻上,打著哈欠道:“用不著想了,睡吧,睡吧!明天還要趕路呢。”
萬劫和海文文相顧一眼,都很為徐承誌擔憂。海文文想要問他到底要不要緊,可是看到他已經合上眼睛睡了。
聽著二人都去睡了,徐承誌又睜開了眼睛,心裏著實不平靜。曲重肅那充滿怨毒的詛咒和他那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學業藝一起灌輸到了徐承誌體內。對徐承誌來說,曲重肅傳給他的那些霸道無比的功力,既是自己的東西,又不完全是自己的東西。曲重肅的智惠、曲重肅的功力,實在太強大,強大到在他的肉身破滅之後,還通過某種神秘莫測的方式,長久的存在,在徐承誌的身體內。徐承誌從未能夠完全徹底的控製得了曲重肅的智惠和功力。因此,才會在自己的力量達到極限的時候,被潛藏在他體內的曲重肅的殘魂所支配。在九重頂石陵地下,楚異時想要對他下毒手的時候如是,與薛懷義比武較量的時候亦如是,曲重肅殘魂的“意誌”反而強過了他自己的“意誌”,取代了他本人,支配著他的肉身軀殼。
現在,曲重肅的“殘魂”又“顯靈”了,他不能容忍自己耗費一生心血打造出來的冥王教基業滅亡,不能容忍“自己”用來逾越陰陽兩界的“肉體”,變成一個徐承誌現在這個樣子。他要報仇,要殺死薛懷義,不達此目的,他寧可永世論為鬼畜,永不投胎轉世。
現在,徐承誌在與潛藏在自己體內,與自己的靈魂同居一個軀殼的另一個靈魂說話,“請曲老前輩把一切都交給我吧。”“不,你還太年輕,不能代替我,將我的智惠和武功發揮到極至。”“我會找到龍甲老前輩,取回您留在他那裏的“金霓寶典。”最終,我的武學造詣會超過您。所以,早晚我都會代替您,主宰您的智惠和武功功力。”“那就等到了那個時候再說吧。”他聽到了陰曹地府中傳來的話語,不由的歎了口氣。
翌日,三人一早起來,繼續北行,早行夜宿,不止一日,終於走出了祁連山。向路人打聽路徑,得知此地距邊陲要塞酒泉隻有不到一日路程。三人停下商量,“朝廷調派大軍封鎖了祁連山南北要路,這塞北路就算不比南路關卡嚴緊,隻怕也不易通行。我們路上多加小心,盡量不要引人注意。”此時他們早都換上了從鄉裏人家裏買來的衣裳,徐承誌和海文文扮成一對年輕夫婦,萬劫除了長得比實際年齡高大一些,本就是個未滿十歲的少年,包上頭,穿上布衣、草鞋,也不引人注意。
三人不緊不慢得前行,走到午間,忽見身後出現一隊人馬,大約有十來人,穿的都是冥王教教兵的服飾。海文文輕噫一聲,對徐承誌使了個眼色。徐承誌道:“波間法王嚴令禁止離山,這些人因為什麼事下山來了?”萬劫道:“義兄,他們當中有的人身上帶著傷,難道薛懷義已經攻破山門,殺進九重頂了麼?”
不一會,那一隊人馬就趕了上來,超過徐承誌三人,往前頭疾行而去。徐承誌看到那些人身上的衣衫沾滿了血和泥,掛在馬鞍上的刀劍彎曲變形,刀刃好似鋸齒一樣有很多缺口,不禁想到,究竟斬殺了多少人刀身才會變成這個形狀?山上到底出了什麼變故?薛懷義未必能夠這麼短的時間就殺上九重頂,那麼是冥王教中自己人和自己人打起來了?
那十來人剛剛過去沒多久,又有一隊人馬從高嶺上疾衝下來,這一隊人馬的數比先頭那一隊多了兩三倍,行裝卻較為整潔。這一隊人馬呼喝疾馳而過。萬劫憂心忡忡地對徐承誌道:“義兄,山上到底出了什麼事?我想向那些人打聽打聽,隻是沒有個名堂,不好攔住他們詢問。”海文文道:“我們打扮成這樣,就為了隱蔽身份,總之我們是不回去了,管他出了什麼事。”徐承誌把她看了一眼,心想,“她倒是想得開。”但是隨即又想道:“她選擇了和我在一起,已是拋開了身後的一切。仔細一看,此時海文文臉上的神情,理解為淒愴又有何不可?
這一隊幾十人過去後,不到一個時辰,又有兩撥人加起來兩三百人從後麵趕上來。徐承誌三人給他們的馬車讓路,看見馬車上或坐或臥盡是傷者,跟著馬車步行的人都疲憊不堪,身上染有血跡或麵目被煙火熏黑。車轅和馬蹄聲中,夾雜著人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