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對中美關係的憂心因何而生”(2 / 2)

《世界知識》:您是否對近來中美兩軍交流所進取的進展、特別是兩國軍方製訂艦機海空避碰規則所取得的進展感到鼓舞?

陸伯彬:美中軍事外交的確取得了令人印象深刻的進展。雙邊軍事交流與合作不斷深化。這種趨勢當然有助於擴大、豐富兩軍之間的溝通管道,減少雙方都不願看到的危機升級風險。但是,即便兩軍交往得到擴大,美中海上安全關係仍在不斷惡化,這種矛盾顯示出軍事外交對大國安全關係影響的局限性。

《世界知識》:回到南海問題,從目前局勢看,您是否認為中美之間會產生更加嚴重的對立?您對中國政府在新形勢下處理與鄰國的領土海洋爭端有何建議?

陸伯彬:在南中國海發生更緊張、更嚴重對立的可能性不容低估。中國在有關海域采取的進一步行動將對美國在本地區的同盟關係和海洋利益構成更大壓力,導致美國采取更多被中國視為挑戰的措施。這樣的互動將會形成巨大的、更廣範圍的對抗趨勢。要中止這一趨勢,中國可以考慮與各方共同努力尋求一個相對較長的“外交穩定期”,也就是說,在南中國海地區的行動以維持現狀為主,而不是謀求新的所得。有關各方如能達成“南海行為準則”,對穩定局勢當然是有助益的,問題在於,多數地區國家可能不願簽署一個有約束力的協議。最重要的是,即使各方強化多邊承諾,致力於構建合作為主的地區關係,地區局勢中的不穩定根源將始終存在。

《世界知識》:有學者相信未來世界秩序的基本架構將是一個“新兩極格局”,中國與美國之間的“大妥協”(Grand Bargain)將對未來世界秩序的塑造起到決定性的作用。您是否同意這種觀點?

陸伯彬:雖然許多力量參與全球政治,但是美中兩極格局將主導東亞戰略結構。日本將繼續依賴於美日同盟關係,俄羅斯將被持續的經濟下滑和美俄在歐洲的緊張關係牽扯大部分精力。我預計,美中難以達成“大妥協”,即便達成也難持久。東亞麵臨的根本性挑戰是中國的崛起。這不會是一種靜態的局麵,而是一個動態變化的過程,對美中關係的挑戰將是持續不斷的。在這種情況下,隻要中國的相對能力繼續增長,美國和中國就必須圍繞彼此戰略關係和地區秩序反複進行新的談判。這將是一個充滿競爭、艱難延宕的過程。

《世界知識》:美國對華政策重審的序幕似乎已在華盛頓拉開,其表現就是正在進行的對華政策討論。您對此有何評論?美國戰略學界有人呼籲,美國政府不宜對中國在世界上發揮更大作用的努力發出強硬拒絕的信號,您對此是否讚同?

陸伯彬:美國國內正在進行的討論,主要反映了各界對2009特別是2010年以來中國明顯而持續的外交強勢的廣泛關切,這種外交強勢對地區穩定和美國亞太同盟體係構成影響。到目前為止,沒有足夠多的跡象表明中國準備放緩攻勢。因此,人們主要討論的是美國應如何與中國打交道,以牽製(CURTAIL)中國的地區雄心。在這場討論中,沒有多少人認為是美國導致了地區局勢的不穩定和中國對外政策的變化,也沒有多少人把主要精力用來強調美中相互適應的重要性,那些主張美國應對中國單方麵顯示寬容的專家所言,對美國的對華政策不會產生太大影響。

《世界知識》:您對習近平主席9月對美國的國事訪問有何預期?

陸伯彬:第七輪中美戰略與經濟對話的成果為兩國元首9月會晤打下重要基礎。我預計習主席和奧巴馬總統屆時將就美中加強在全球問題和非安全領域合作達成重要共識,從而有力促進兩國關係。但在小範圍的私密討論中,美方還是會繼續敦促中方澄清其在南中國海的立場和意圖,要求中方放緩有關行動。相較於2012年6月兩國元首加利福尼亞安納伯格莊園會晤的親密氛圍,習主席9月即將對美國進行的國事訪問可能因美中圍繞海上安全問題的分歧而顯得更為正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