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背叛”,痛定思痛
據沙特外交圈的一些人形容,費薩爾的外交政策好比一座“探照燈”,他隻會將注意力集中於對國王和沙特最重要的利益上來。這句話看起來仿佛是世界上所有外長必備的素質,但是對於沙特來說卻有著特殊的含義。沙特坐擁能源與伊斯蘭教聖地兩大寶藏,對全世界的影響力舉足輕重,很容易讓其產生“強國幻覺”。而沙特正是通過一次痛徹骨髓的“背叛”,才真正看清了自身實力。1990年8月2日淩晨,伊拉克出動10萬大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越過邊境線,僅用十個小時便占領科威特全境,科威特埃米爾逃至沙特避難。不僅如此,薩達姆在吞並科威特後公開發表講話,號召沙特的穆斯林和阿拉伯民族主義者對沙特王室發動“聖戰”,伊拉克的新聞媒體也開始用“內誌”和“漢誌”來稱呼沙特,潛台詞就是已經徹底否定沙特王室的合法統治地位。與此同時,侵入科威特的伊拉克軍隊也開始不斷向沙特境內逼近。在此關頭,沙特王室選擇堅決依靠美國,為了配合美國總統老布什組建的多國部隊,費薩爾親王積極奔走於中東,說服埃及、敘利亞、摩洛哥向沙特派兵,並拉攏部分第三世界國家也派出規模不等的軍隊。在海灣戰爭中,沙特始終積極配合多國部隊行動,提供各種後勤保障,向美國為首的多國部隊直接交付了超過550億美元的軍費,甚至導致自身在戰後數年都受到財政赤字困擾。
2014年9月11日,美國國務卿克裏訪問沙特,與費薩爾親王在機場會談。
伊拉克的“背叛”以及後續的海灣戰爭令費薩爾親王認識到,沙特雖然擁有石油和伊斯蘭教聖地兩大天然稟賦,但這並不能自動轉化為強大的軍事實力和地區權力,“國富而兵弱”是沙特短期內難以改變的困境。包括費薩爾在內的沙特王室對這一難題的態度很幹脆,那就是必須長期依賴美國為首的西方保護,盡力維持國家利益與宗教傳統之間的平衡。然而,維持平衡的過程充滿艱辛,新的隱患正在慢慢凸顯。當年一件似乎並不起眼的小事現在看來別有深意。伊拉克入侵科威特後,一位沙特富翁曾經自告奮勇找到沙特政府,稱他可以將一批伊斯蘭民兵從阿富汗調回來,擊潰入侵科威特的伊拉克軍隊。這個富翁名叫奧薩馬·本·拉登。沙特政府雖然婉言謝絕,但本·拉登並沒有就此善罷甘休。1992年以後,由於美國在沙特駐軍長期不走,沙特極端派開始激烈批判沙特王室。其中的一種批評是這樣說的:“我們的祖國正在被異教徒侵略,十字軍又一次背叛了我們,壓迫者將安拉的土地賣給敵人,正義卻被棄之一邊。”1995年,本·拉登為代表的極端組織開始不斷製造事端,沙特國內出現多次針對美軍目標的恐怖襲擊。費薩爾已經意識到這些問題將成為沙特外交的幹擾因素,但是此後事態的嚴重程度與演變方式則是他萬萬沒想到的。
如履薄冰,亦敵亦友
2001年的9.11事件對費薩爾外交生涯來說具有分水嶺的意義,具體來說就是嚴重動搖了美沙同盟的根基。實際上,在該事件爆發之前,沙特與美國已經圍繞巴勒斯坦問題產生了齟齬。沙特王室當時將推動巴以和談作為平息國內保守派不滿的重要手段,希望美國“主持公道”。然而,上台伊始的小布什在巴以問題上持明顯偏袒以色列的立場,公開稱巴勒斯坦領導人阿拉法特在製止巴勒斯坦恐怖主義方麵“沒有盡全力”。這一表態深深激怒了沙特王室,當時的阿卜杜拉王儲致函強烈抗議美國立場。雖然小布什回信進行了澄清,但並沒有消除沙特國內的不滿。就在這一外交風波剛剛平息不久,9.11事件爆發,19個劫機犯中有15個是沙特人,美沙關係進入前所未有的敏感期。
2001年9月20日,費薩爾親赴美國白宮與小布什見麵,並向他保證,沙特將在打擊恐怖主義問題上“提供全麵合作”。他同時向全世界表明,必須要明白“真正的伊斯蘭教”和“基地”組織恐怖行為的區別。在費薩爾看來,本·拉登故意挑選15名沙特人發動9.11事件,很明顯就是要在美沙關係中打入一個“楔子”,讓美國民眾對沙特失去信任。在某種程度上,本·拉登達到了自己的目的。2001年11月沙特內政部對25至40歲沙特公民的民調顯示,居然有超過90%的受訪者表示不同程度“支持”本·拉登。與此同時,美國政府雖然並不認為沙特官方策劃了9.11事件,但卻認為沙特國內存在著普遍的反美情緒,並且有些沙特富商向涉恐組織提供了大量資金支持。沙特為了向美國表明態度,首先與阿富汗塔利班政權斷交(當時沙特是承認塔利班政權的三個國家之一),在隨後的阿富汗戰爭中向美國提供了蘇爾坦親王空軍基地,作為美軍空襲行動的指揮中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