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搖香已亂,無風花自飛。
天寧四十三年,五月,薔薇盛開。
哪怕是在最為幽寂的夜晚,在這個本該是一切都沉睡了的時候,京城的夜晚也仍然是出人意料的喧囂,或許,在這片最繁華迷離卻也最物欲橫流的地方,永遠也不可能有真正的沉靜。
在這個滿是黑暗的地方,有一個本該是肮髒的卻意外美好的地方——
暮雨江天錦瑟樓。
納蘭染言走到門前,沒人知道,這間在五年前突然冒出並打敗了一眾青樓的【京城第一青樓】的主人其實就是她,『月染閣』閣主君墨為了收集鳳暮國的情報,以防自己剛剛收複的國家——夜陌國遭到他國的攻擊而建的(當然在其他國家也有建立類似的情報站)。他們隻知道,這所青樓裏的女子和小倌都是除非自願,否則隻提供琴棋書畫等風雅之事的服務。早些年倒是有些不長眼的上門找茬,可最後發現就連皇族子弟都奈何不了這座“小小”的青樓時,人們也便欣然接受了,後來,這間青樓竟慢慢變成了風雅之士的聚集地,吟風弄月,哪怕是王公貴族,也以來此地為榮。想到這兒,納蘭染言不禁搖頭,斂了斂心神,踏了進去。
納蘭染言著一身雪錦繡青竹月白色長袍,手中一柄紫竹鑲玉扇骨骨蓮紋流雲緞繪曼珠沙華扇麵折扇,一頭月光銀色的長發隻在尾端用一根掐絲白玉雪蓮簪鬆鬆地束著,一雙琉璃紫色的眼眸流轉出萬千芳華,就像那幽幽月光,清冷淺淡,映著額間一點朱砂瀲灩鮮活,似是用那嫵媚動人的虞美人一點點研磨染成,妖豔動人。
陌上玉顏折月華,朱砂一點天下傾!
這模樣,竟讓暮雨江天錦瑟樓中的男女老少生生奪去了心魄,天下絕色,不過如此!多看一眼,都隻怕會是對著絕色美人的侮辱。
納蘭染言神色未變,不過就是一具皮囊罷了,愛看就看吧,抬腿欲走。怎料剛走幾步,就聽見有華麗的聲線在自己耳邊響起,聲音近得好像就是咬著她的耳朵說的,無端讓納蘭染言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美人,可否有興趣陪本王喝一杯。”
納蘭染言隻覺有趣,她這是被人調戲了!?本想不理,怎料這人竟攬住了自己的肩膀。納蘭染言心神一凜,麵上卻神色未變。自己終究是大意了,竟讓他近了身。她看似隨意地用折扇拍掉自己肩膀上的手,實際上是用了內力,以一個刁鑽的角度和力道打過去,普通人會刹那間手骨斷裂,就是武功高強的武者,也會疼痛難忍。本想著既然他自稱“本王”,那麼必定是有武功的,就讓他吃些苦頭也好。不曾料,這一打,雖是打下了他的手,可他卻擋在了自己麵前,直到這時,她才看清了他的容貌:
男子一頭黑發用一根海棠紅色發帶胡亂束著,發絲末端呈現出鳳暮國特有的暗紅色,紅色的雙眼正以一種玩味驚豔的目光看著麵前的納蘭染言,在燭光下泛著淺淡迷離的光華。一身華貴的火紅色流雲緞外罩上隱隱用金絲挑了精致的祥雲圖案,卻也隻潦草的穿著,露出白色的中衣和大片蜜色的胸膛。手中同樣一柄折扇,隻是這折扇是用小葉紫檀為骨,同樣用金絲在雪白的緞麵上挑出祥雲的圖案和幾隻火麒麟獸。雖然此情此景不太合適,但眾人仍是在心中默默感歎:這男子麵容妖豔無比,甚至勝過女人。行為又極是狂放邪恣,竟無端生出幾分尊臨天下之感,也隻有麵前的納蘭染言能與其相比,甚至,比他超出幾分。
看了他的這幅麵容,納蘭染言腦筋飛轉,這個人,應當是鳳暮國的四皇子,鳳桀蒼。
說起這鳳桀蒼,不得不說,世人對他的評價卻是毀譽參半。這鳳桀蒼不但是鳳暮國排名第三的皇子桀王,更是鳳暮國乃至天下有名的花間浪子,真正的“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但仍有多少青樓清官女子心碎心醉,又有多少大家閨秀夜夜為其垂淚涕泣。三年前,鳳暮國遭受南疆的攻擊,毫無準備的鳳暮國因此陷入了恐慌和危機,所幸是鳳桀蒼主動請纓,提槍上陣,率領十五萬大軍打敗了南疆二十萬戰士。從此,鳳桀蒼“戰神”之名傳遍天下,盡管他風流倜儻依舊,但再也沒有人在談起他時是一種略略嘲諷的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