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初生的嬰兒探索世界一般,夏冉曦小心翼翼地用手去挑逗身旁的烈火,沒有炙熱,沒有痛楚,火從她的手中穿過,繼續吞噬這座曼妙的莊園。她的身體被倒下的儀器砸到,然後儀器兀自穿過她的身體,向身後倒去。夏冉曦轉過身試圖去觸碰一些東西,蹲下的瞬間她瞥見一個嬌小的身影,她的臉已被火焰弄得麵目全非,她最愛的雪紡裙被燒成一片焦炭。夏冉曦瞬間淚流滿麵,她拚命用手去拉火海中的那個女孩。
沒用了,她已經是一具焦屍了,她已經不再是夏家最高貴的大小姐了。
沒錯,夏冉曦已經死了。
那她是誰?看著自己的身體被煙塵包裹最終一片血肉模糊,絕望在夏冉曦眼中蔓延,終化為眼淚散落,原來這就是死的感覺嗎,現在她是被列入一份死亡名單,然後就會有天使來接她嗎?
她會見到媽媽嗎?絕望中又浸出些微的希望,她不會永遠自己飄蕩在這時間的。她不想這樣。
念及此,忽而想到自己的項鏈,她用手在胸前摸索,在她的手碰到一塊冰涼的硬物時,她鬆了一口氣。
那條項鏈,它還在。
待夏冉曦的手觸碰到項鏈的頃刻,縷縷黑煙自夏冉曦周身環繞,她的身體也隨之變為一片墨色,漸漸淫魔在一片夜色中。
繼而落入黑暗之中,待眼睛適應了這光亮。已然不是在她的實驗室了。窗外似有月光透進,令周圍顯得無比空曠,夏冉曦挪了挪腳步,想查探一番自己所處何處。
“咣當”一聲清脆悠長的聲音響起,像是金屬撞擊地麵所發出的。
夏冉曦將警惕提到了最高,在黑暗中,借著些微的月光,望向聲音傳來之處,令她始料未及的,是自己前方十幾米遠處,竟有一高台,極像古時皇帝的龍椅,而上一人,靠坐在椅上,一腳抬起,兩手一執酒壺,一執的應是剛掉下的酒杯。室內太暗,看不分明,隻知那人如男子般高大,卻一頭長發如瀑滑落。
夏冉曦也是位coser,平時不太忙也會出去拍拍外景,如今這裏,細看倒是真的同自己拍的外景中的金鑾殿一般無二,既是同好,夏冉曦便打算上前打個招呼。
“這位先生,您是在拍外景嗎?”
無人回答。那男子似乎沒有聽到。痛苦再度染上夏冉曦的哞,她忘記了,她已經死了。
男子的酒杯滑落後,便執酒壺繼續仰麵醉飲,隻因他仰麵時,月光微映出他臉的輪廓,便令夏冉曦看呆。棱角分明的側顏顯現的是王者的霸氣,這份睥睨,是無人能夠先天做到的。貝家的老爺子也曾征戰多年,但貝爺爺威嚴時,是滿臉的剛正無畏與驕傲,那是來自一位軍人的尊嚴,而麵前的男人,臉上帶著的,是戾氣、狠辣與不屑,就像來自地獄的魔王,即使是雙手沾滿鮮血,仍會笑得妖豔,令眾生沉醉。
王位和這天下本該就是這人的,又談何cos一說。夏冉曦不由覺得有些荒唐,她不會……穿越了吧。還是隻穿過一抹靈魂,連個宿主都沒有的穿越?不會吧,不帶這麼玩的,即便做一隻鬼,她也想做一隻閑來無事可以去蹭場電影看的鬼,而不是每天,遊蕩在這連根電線都沒有的世界孤獨地等待23世紀的到來。她並不想等幾千年等到自己出生。
等自己出生?就是不知道這樣會不會改變曆史,反正她一抹魂兒,什麼都做不了。
酒已喝盡,男人的酒壺被大力摔到地上。
夜更深了,男人維持著剛剛的姿勢,隻是手輕輕抬起,眼睛一動不動的望著自己的指尖,雙眼的墨色褪盡,變為一片血色,更添妖豔,男人慢慢轉頭,將目光投射在夏冉曦身上,隻定定地看,夏冉曦一開始以為被他看穿了,一動不都不敢動,隨後便漸漸發覺,她又何必自欺,沒人能夠看見她。
籲聲歎息未止,隻聽男人徑自道:
“天界的人也有這般虛偽的時候?護法的靈魂仍在此遊蕩,竟還說什麼殉情。荒唐。”
這人腦子沒問題吧?
“護法,可還記得本王?”
他在跟我講話?
“唉,本王的名字竟不容得護法記得,深感遺憾啊。”
確定了,他看得見我!我不叫護法,我叫夏冉曦。雖然內心吐槽,但在搞清情況前不講話較好。
“魔族帝君謝淩天見過護法。縱然自古神魔不兩立,但當年大戰護法英姿本王有幸目睹,著實佩服。”自稱謝淩天的男人仍斜靠在高椅上,雖然嘴上說著見過,不過將頭輕頷。
這人神經病吧,這我怎麼接啊!
“既是往事不必再提。”
“也罷,隻不知護法今日來我蕪境宮可有要事?”
沒有事。夏冉曦並不知自己如何來到這裏的。更別說找這個什麼大魔王有事了……
魔族帝君?稍等一下,夏冉曦今天接到的信息量有點大,待她稍作調整,這個男的,是魔族帝君,而她是護法,天族的?神?等等等等,她是不是應該考慮下他會不會殺了她……她雖然今天剛死過一次,但還是很怕的。罷了罷了,天要亡她,那必是連抹魂都不願給她留。
“並無要事,且本護法不知如何來的你這蕪境宮,不知魔君可否引路,畢竟本護法忙得很。”孫子有言,三十六計走為上。
“嗬~護法莫不是忘了,你於這世間,早已是個活在史書上的神仙,又該何去何從呢?”
“本護法去哪兒,便不勞魔君費心了。”
“難道護發以為,我這蕪鏡宮是供神休閑之地,你天族想來便能來嗎?”謝淩天眸色驟深,嗜血般地怒視著夏冉曦,片刻前抬起的右手上,此時正縷縷白煙泛起,不過,那白卻並不純粹,偶有紅光伴出,像死在他手中的亡靈在低訴。白煙緊逼夏冉曦,利刃般直衝胸口而去。夏冉曦慌亂後退,卻根本不及逃跑,電光火石間,夏冉曦的項鏈自發凝成結界,將夏冉曦包裹其中。
媽媽在保護她吧,因為這項鏈如此溫暖。
“沉影?倒是個好東西。”可惜,這麼好的法器竟淪落到一個隕落的神手上,更可惜,這麼好的法器你卻不會用。
謝淩天嘴角微勾,收了手中的魂力。最為可惜的是,這沉影,是他魔族的法器。
“沉流疏月,影自隨形。”宛轉悠揚,兀自成歌,一五六歲的女童騎著火鳳飄然落入殿中,將這漆黑的大殿刹那間點亮。女童一襲冰藍長裙,聖潔不可方物,令夏冉曦看呆。隻呆愣片刻,卻忽然發覺,自己的項鏈漸失了光澤,最終,結界也消散了。
“淩天哥哥,欣兒也是第一次見著這沉影鏈,可否將它賞賜給欣兒呢?”名喚欣兒的女童自火鳳上跳下,撲到謝淩天身上,開始撒嬌。
“可這是護發的東西,欣兒若想要,便自己去討吧。”
謝淩天寵溺的摸了摸欣兒的頭,似笑非笑地看著跌坐在地上的夏冉曦。沒有了結界保護的夏冉曦,此刻脆弱的如同深秋被太陽烤幹的枯葉,隻消一陣風,便支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