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回 行刺(2)(1 / 1)

這一去,如若報的了仇,就會追隨阿水到地下,這幅臭皮囊被人糟蹋也就罷了。

如若報不了仇,既無緣去見阿水,又要生不如死的活著。

她希望她的運氣足夠好,是前者。

掀開珠簾,內室無人。

小桌上放著香爐,正冒著青煙。是麝香。

蘭麝之香本就極為典雅,放在如此小巧精致的房間,便恰好了。

但煙雨怎麼也想不到,這裏竟然是宮主的房間?

床上有一張紙條,隻寫著“坐”,沒有寫“躺”。

煙雨便坐了下去,心底裏忽地覺得暢快,要報仇的時刻終於來臨了。

但屋子沒人,屋外沒人。

甚至這一路走來都沒有人。

忽然之間,外屋的門被人輕輕推開了。

腳步聲響,走到了珠簾前。

煙雨不敢抬頭去看,斜望著地毯。

這人走到了近前,傳來一股酒味,竟是如此的熟悉。

煙雨遲疑著抬起頭,霎時間又驚又喜,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大理醉仙門的掌門人邋遢王。

他也是煙雨為數不多的好友之一。

邋遢王醉眼惺忪,在椅子上坐下,選了個極為舒服的姿勢,道:“你怎麼在這裏?”

煙雨也問道:“你怎麼在這裏?”忽地淡淡一笑,道:“我來伺候宮主。”

邋遢王輕輕“嗯”了一聲。

煙雨道:“你??????你也是月湖宮的人?”

邋遢王道:“我是月湖宮賞罰二使中的賞使。”

煙雨吃了一驚,道:“你??????是你?”

邋遢王點頭道:“是我。”

他的酒葫依舊在腰間,這時候已經取下來,倒酒進嘴裏。

他飲了酒,問道:“你為什麼來伺候宮主?”

煙雨一頓,一字字道:“ 我要殺了他。”

邋遢王道:“哦?”

煙雨道:“阿水死在他的手裏。”

邋遢王搖頭道:“阿水死在你的手裏。”

煙雨一震,身子忽地抽搐起來,道:“不,是我中了計,阿水也中了計。”

邋遢王淡淡道:“所以你要找定下這個計策的人來殺了他,對嗎?”

煙雨點頭道:“不錯。”

邋遢王輕輕“嗯”了一聲,道:“那麼你也不該找宮主。定這個計策的人是唐天嬌。”

煙雨道:“我知道。但我想唐天嬌背後的人,定然是宮主。”

邋遢王搖頭道:“你錯了,定這個計策的人就是唐天嬌,宮主沒有參與。”

煙雨奇道:“當真?”

她想了一陣,道:“我想要見你們宮主。”

邋遢王搖頭道:“宮主不想見你。如果他想見你,此刻坐在你麵前的就是他老人家了。”

煙雨問道:“他很老?”

邋遢王搖頭道:“不知道,沒有人知道他的年紀,沒有人知道他的長相,他就像一個神一樣存在。沒有他不知道的事,沒有他不了解的人。”他頓了頓,道:“包括你來此的目的,唐天嬌的計策,他都一清二楚。他甚至早已猜到你會用自己的身體來複仇,所以他才命我來見你。”

煙雨頓時覺得後心發涼,一個沒有人見過,沒有人了解的人,又怎麼去殺他?

她是怎麼回到金行者為她修建的屋子的,已經忘了。或許根本沒有記得,又何談忘記?

世上有許多事許多人值得去銘記,但有更多的人更多的事是需要遺忘的。而在需要忘記的事情之中,有很大一部分是根本就不該記得的。如果許多事你本就不記得,也就不需要忘記,也就可以減少許多多餘的苦痛。人,也就可以活得更開心些。

但這個道理,許多聰明的人窮其一生都不懂,而許多愚鈍的人,卻一直都明白。

所以時常苦悶的人,必定是聰明的人。

煙雨也是個聰明人。

所以她也很苦悶,一個苦悶的孤獨的人,總喜歡飲酒。她也如此。

酒醉茶醒。

飲酒多者必醉,煙雨已經醉了,坐在地麵上,抱著一個大酒壇子,右手輕輕拍著,口中唱道:“近山近水人家,帶煙帶雨桑麻,當役當差縣衙。一犁兩耙,自耕自種生涯。”

這是阿水最喜歡的曲子。

煙雨喝醉了,所以一遍又一遍的唱。

近山近水人家,帶煙帶雨桑麻??????

自耕自種生涯。

自耕自種生涯??????

煙雨流出淚來,可惜阿水再也過不了想要過的生活了,他已經死了。

再也不能自耕自種了。

而煙雨呢?

她還活著,卻比死了更難受。

她親手殺死了阿水,卻又不能親手殺死自己。

她還要報仇,要親手殺了唐天嬌和月湖宮宮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