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訪英的議題已經通過,現在大街小巷都在共議國事,微微的暖風從釀酒廠,從蘋果園,從穀堆山,紛紛吹向英格蘭,太暖了,這股異常的暖流總是在這裏盤旋,讓人幾乎要在冬天汗流浹背。艾苦從床頭櫃拿出沃夫森給她的十字架,這個毫無意義的東西卻總是在這種時候第一個想起它。上麵已有了汗漬與磨痕,冬日的暖風也不能將它風幹。
某位大人物會在某個明媚的日子告別故土,向英國揚帆啟程,是的也是在那個北方的港口。等今夜過去,明日出現在香料廠的自己,不僅會看到父親半年來的成果,還會看到一艘汽船,可能會跟沃夫森先生的一樣大,會比他的更加漂亮,會同樣的安穩舒適……艾苦看著十字架反射的星光,思緒漸漸飄遠。
艾先生說過,他們的目的並不是信教,而是做起遠航生意,因而故意把工廠建在北港,也是看中了英國這塊樂土。他說過,我們遲早也得去英國的。然而艾苦並沒有預料到會這麼快。這次訪英簡直是一個天賜良機,說不定在那個風和日麗的早上,艾老板也會登上那艘船,與大人物一起揮手告別,說不定那天早上她自己也會出現在那艘船上……這並不是幻想,艾苦有種預感,這會是不遠的未來。
——還沒淡忘故土,又得跟這裏說再見了。艾苦苦笑一下。從某些方麵來說,艾老板是個很厲害的人,艾苦十分佩服他,但卻因此無法喜歡他。藍菲爾奇在他眼中恐怕就是一塊墊腳石,他需要在這裏養精蓄銳再攻打下英格蘭這塊肥肉,而無論這裏有什麼風景,都會被他拋下,遲早都會拋下,正巧有這麼一個機會,他肯定會成功。艾苦甚至生出了一絲同情之情,這個國家雖然有些奇怪但並不寒冷,弱小卻不枯槁,而人們在做出選擇之時總會拋棄它。當他們踏上這片土地的時候,目光其實就是望向的對麵那片海岸,這就像個男人悉心料理一支玫瑰,無論他是多麼用心,付出多少愛,最終都會把玫瑰摘下,殷勤地獻給自己的情人。這好像沒錯,恩,
是沒錯,但艾苦想到自己也就是那個受益者時,心中總會有莫名的愧疚和心虛。
可自己對不起誰呢?
能對不起誰呢?
有什麼資格對不起誰呢?
又憑什麼對不起誰呢!
算了,看在艾老板連一個國家都敢玩弄的份上,我被他擺布擺布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吧。好吧,我跟藍菲爾奇都放寬心得了。
她坐在床上,跟那次在帳篷裏一樣,虔誠地畫了一個十字,隻不過少了點怨懟的念頭,她想……她也沒搞懂當時自己想了些什麼,不知道這是一個平和的祈禱,還是一個蒼白的。
像一個小孩似的,藍菲爾奇睡著了,忘卻了浪漫,忘卻了感傷。安然無聲,黑色的黎明悄悄出現,似乎也不願打擾這柔軟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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