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聲敲開新年的胃口，城市在這個飽餐的時節都變成了流動的胃袋，街道中傳送著源源不斷的能量，在相互碰撞中消化而再生。
海洋就是一碗湯，向大陸傾斜，肉末般的船隻倒入灰暗的口腔，不帶有一絲兒感歎，隻有波浪無謂的砸吧砸吧嘴聲。
“春梅將開，好景；瑞雪厚足，是個好兆頭啊。”老先生坐在茶桌旁，不知是否有無興致地喃喃道。一口熱酒入嘴，熱浪和著泡沫刺激著枯槁的咽喉。“及時將行樂啊……這酒，也辣得好。”
“先生還是保重身體的為好。”旁一人說著。
“哪裏的話，大好的日子。大不了我酌酒獻君，分你幾盞罷了。”
“哎，病從口入呢老先生，大年到，別被什麼不幹不淨的東西擾了興致呢。”
“不幹淨的東西……”老先生冷笑一聲，“是怎樣的不幹淨呢，這樣的？還是那樣的？”他隨意指了指，昏黃的老眼根本不知道打量到了哪裏。
“照例說不幹不淨吃了才沒病了不是麼，有什麼髒東西麼，拿出來瞅瞅。”老先生撂下一句話，繼續品嚐著牙齒縫裏的燒酒。
“…先生不愧是先生，畢竟是見過世麵的，懂得這些大道理，倒是咱嘴笨了。”旁人油腔滑調了一句。“不枉我帶上門這麼好的生意來。”
“有賺頭？”
“有有有，大有賺頭！”販子神神秘秘叨叨，“梅港運來的，絕此一份，再無旁人。”
老先生沉默了一會兒。不知道走南闖北見過世麵行商40多年的他究竟想了些什麼。最終還是那口一直咽不下去的老酒，卡在牙縫裏品味多時。
“大好光景的，說那些不幹不淨的，你也真是不想幹了。”老先生撇了撇嘴，冷言道。
“嘿嘿，不幹不淨的，不是吃了沒病嗎。”“這可是良藥啊，揉進了世間的灰土，專治‘大好時光’的。”
“清明啊，”老先生歎了一口氣，“你就不能安分一點？老老實實幹下去有什麼不好的，何必自掘墳墓啊……”
年輕販子眯了眯眼，還想再說下去。新年的鍾聲卻已敲響。
“哥兒——，哥兒——”
遠方傳來呼喊聲。哥兒抬頭望去，卻並不見人。他馱著一袋麥子，走在雲層與矢車菊的夾縫中。
“快點兒！那裏磨嘰什麼！”哥兒幹脆閉了眼睛，聽著風聲感覺會更溫暖。好久沒聽見有人喊我的名字了呢，現在有誰會在喊著呢？會不會記著我呢？
哥兒又睜開了眼，大步向前邁去。“阿門。”
“啊切……”艾苦在上床前打了個寒顫，現在可不是生病的時候。明天早上他們還要出趟遠門，到北海岸去，他們的香料工廠要開業了。
大半年來，艾苦的生活雖說自己覺得不盡如人意，但照一般人看來，就是過得太順風順水了。從一個平頭老百姓成為財大氣粗的皇商，雖然不是什麼大地方，卻意外多金，而此地有沒有什麼士農工商，地位隱隱約約也提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