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逍遙站在階梯上,挺著身子對準下邊,半晌卻沒動靜,一陣寒風吹來,他不由縮了縮頭:“好,好冷……”
野利合急得滿頭大汗,不時回頭望望,生怕錯過了迎接吳明。可何逍遙生理需求又不能不管,雖明知道是這小家夥使詐,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要是這小祖宗真尿褲子了,這個罪過更是不小。
他歎了口氣,安慰道:“不怕,男子漢麼,就要頂風尿尿尿三丈,那才叫氣概。當年老總督帶我們橫穿大漠,別看他年紀大,可身體卻壯著呢,尿得比我們年輕人都遠,小總督可別墮了家風。”
何逍遙出生沒多久,何嘯天就隕落於塵,連祖父一麵都未見過。但從小到大,他耳旁盡是四大營長的嘮叨,對老總督更是推崇備至,所以對他連何嘯天的敬意,比之吳明這個父親尤有過之。一聽尿尿之事竟關係到家風,頓時嚴肅起來。
但想了想,又有些不對。轉頭看著野利合,憨頭憨腦的道:“娘親說過,隨地小便是不對的,小孩子不能這樣。”
折騰了這麼久,這小祖宗仍像好奇寶寶一樣問這問那,可就是不尿,野利合有些不耐煩了,有些心不在焉的應道:“小孩子隨地小便自然不道德,但小總督是何許人,生下來就是當大人的料,自不算小孩子。尿吧,沒事。”
何逍遙似懂非懂的“哦”了一聲,想著母親平時對自己說的,怎麼和野利叔叔大不一樣,正想再問兩句,城頭上的何方突然道:“野利將軍,快快準備,公爺到了。”
定國公來了?
野利合大吃一驚,也顧不得失儀,一把撈起何逍遙,幾下把他小雞雞塞進去,拉起褲子就朝城頭跑。
“嗚”——
冗長熟悉的號角聲在沙城城頭上響起,聲音高亢沉悶,整個沙城都似在震動。吳明一馬當先,領著大隊人馬從城門洞直衝而入,穿過城牆時,他不由抬頭看了一眼城頭。
駱駝營一百零八精銳,隻在迎接極重要的客人時才全部出迎,當年吳明第一次到沙城時,何嘯天就是以此規格迎之,隻是時過境遷,這一百零八精銳還在,而那個叱吒風雲的老人卻不在了。
野利合,何輝,何方三人帶著一大群駱駝營將領老早等著了,吳明一進城門,他們就迎了上來,同時躬身一禮:“見過公爺。”
如今小總督還未長成,西北一直是聖母當家,但聖母和定國公伉儷情深,對丈夫更是言聽計從,他們可不敢有所怠慢,引得吳明不滿。
“大家不用多禮。”
吳明下了馬,含笑掃視了眾人一圈,眼睛卻落在了何逍遙身上。在一群大男人中,小家夥太過顯眼,他雖努力朝野利合身後躲,卻如何逃得過吳明的眼睛?連忙上前一步,將小家夥抱了起來,大嘴順勢朝他凍得通紅的臉蛋蓋了上去,親了一口道:“逍遙,想阿爹不?”
何逍遙常年呆在沙城,五歲生日的時候,吳明還在望鄉穀善後,父子二人已有近一年時間沒見了。小孩子思想簡單,忘性也大,要不是野利合等人天天嘮叨,他都快忘記吳明這麼個人,對這個經常不露麵的父親,自然難有好感。他一把拂開吳明,大聲道:“才不想你,又沒玩具,見麵就用胡子紮人家,阿爹一點不好玩。”
吳明啞然,這小家夥被慣野了,這樣下去可了不得。看來,得將他放在庭牙,平時抽空管教下,否則的話,長大了還不知變成啥樣呢。他看了低眉順目的野利合一眼:“老夫人最近還好吧。”
“還好,老夫人呆在齋堂,一向深居簡出,公爺要去看看麼?小將給您領路。”
現在西北是何藝當家,吳明也能拿些主意。但孫雲霓作為何嘯天發妻,影響仍是不小。她這幾年淡出紅塵,漸有不問世事之像,但吳明夫婦對她仍是恭敬,每遇大事,都會知會一聲。這次路過沙城,除了何逍遙之外,吳明還有許多事和孫雲霓相商,兩人自然要見上一麵,他搖了搖頭道:“不用了,一會我自己去。”
西北地廣人稀,總督府同樣如此。何嘯天去世後,少了一個當家的男主人,這裏更是冷清。吳明沿著空曠的演武場前行,看著一地蕭索。再想著甫臨此地時的刀山,以及何嘯天那直如炸雷般的聲音,心頭也是一陣恍惚。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