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洵與楊康從中都出發,車馬扈從一路向南,前擁後衛煞是威風。
在途非止一日。這一天,大金“南路巡察觀風使”浩浩蕩蕩一行人抵達了位於山東西路南部的泗州城。
泗州雖然地勢低窪,夙稱澤鄉水國,但水陸交通發達,係中原之咽喉、南北之要衝,其政治、經濟、文化、軍事地位十分重要,唐朝、北宋時期的皇家漕糧皆在此地中轉,全盛時期有成群結隊的船隻在此停泊。時人有詩讚道:
“官艫客鯿滿淮汴,車馳馬驟無間時。”
不過,除了趙洵之外,後世之人再想一睹這座曆史名城的風采已不可得,這隻因後來在清朝康熙年間,泗州城被黃河奪淮的滾滾狂濤淹沒在洪澤湖底,永為黿鼉之窟,成為世界上第二個龐貝,而民間也開始流傳起了水母娘娘沉泗州的神話傳說。
泗州於南宋孝宗時期被和議割讓給金人,目下歸北金管轄,設有一個榷場,與對岸的南宋盱眙軍榷場隔河相望。當朝趙王千歲世子親自駕臨,當地北金官員登時大起忙頭,早早地便在城外擺設下十幾裏地的歡迎儀仗,又強行組織了一大群自發的百姓,排了一溜幾百張香案跪地迎接,於是楊康二人還沒到泗州城,名聲已經頂風臭到盱眙軍去了。
泗州是四戰之地,三年前一度被南宋軍隊攻占,後來雖又被金人奪回,卻已是百業摧殘、民不聊生。當地百姓南渡大逃亡之後,所剩人口寥寥無幾,在金人高壓政策下苦不堪言,生計日益艱難。即便如此,還要被逼著應付各種河工、城防的傜役,遇有上官、欽差來巡視時,又被拉來充場麵,比如迎接趙洵和楊康的到來。
楊康見慣此等場景,絲毫不以為怪。趙洵私下裏勸說幾句,百姓若是不安生業,國家財賦從何而出?釀成民間動蕩,又反要國家消耗錢糧安撫地方,這一出一入,裏外裏可差著兩倍啊!楊康唯唯否否,隻把他的話當成是商人見識,腦子裏仍是保留著完顏洪烈的鐵腕治國思想。
趙洵知道改變楊康的固有信念並非一朝一夕之功,不再相勸,入城後在泗州防禦史的官衙裏安頓下來,與先期抵達的一名汪氏族人見過麵後,便帶著蔣兆揚、方生幾人在城裏城外四處尋找合適的建倉地點。楊康出於好奇,也整日裏跟著他們到處轉悠。
泗州瀕臨前線,幾場大戰打下來,拋荒無主的田舍甚多,第二天趙洵便在距離東城門七八裏地外一個叫做瀆頭的小鎮上找到了落腳點。瀆頭鎮西麵緊靠蘄水,有一個屬於泗州的運貨碼頭,而南麵則與南宋的龜山鎮共享洪澤湖,可謂是一個得天獨厚的貨物轉運站。
趙洵老實不客氣地白占了瀆頭鎮上一個大戶人家遺留下來的宅院,撥付銀兩給當地官府,按照他的意思修葺一番,改造成前棧後倉的形式,掛上“汪氏商聯泗州分號”的招牌,交給一名叫做汪亨亮的家族成員來管理。
趙洵又專門在泗州官府裏注冊了十幾個空殼的商鋪,分別叫做“汪氏商鋪”、“汪氏聯號”或是“汪氏聯鋪”等等,名義上是為了便於管理汪氏商聯泗州分號,以及在將來業務擴大時進行分流,實際上就是為了以後抽逃資金或是洗錢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