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君子重諾輕不許 南牆撞破頭難回(1 / 2)

張夜曾經許諾,讓爺爺過上安穩的生活,不受戰亂之苦,然而張夜沒有做到。老爺子本來可以不死,但他又不得不死,大槐村死了太多人,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張夜。張夜殺了安匪,張夜組建了團練,張夜擊退了安匪的報複,張夜當了村正,張夜帶來了武器,張夜鼓舞人們反抗。

可是反抗的結果是遭到屠殺,大槐村遭遇千百年來難以承受的巨大災難,老爺子又怎能置身事外,你讓張夜如何和村民交代?

張夜曾經許諾,在梁畫醒來的時候他就在身邊,然而張夜沒有做到。梁畫本來也不必遭此劫難,她如果能忍辱,如果她能漠視,如果她開口讓張夜留下來。

可梁畫無法忍辱負重,無法漠視情郎生命堪憂,無法開口阻止張夜回村,因為她是梁畫。

張夜曾許諾保護大槐村安寧,但是大槐村如今屍橫遍野。

我錯了嗎?張夜質疑自己,老爺子因我而死,梁畫也因為我死了一次,我的初衷不就是他們嗎?那麼自己的做的這一切有什麼意義?張夜無聲的呐喊,我傾盡全力不過想守住兩個人,為什麼你越想守護的東西老天爺越要撕碎了給你看?為什麼?!

張夜猛然間想起那張地圖,自己手指所向,安匪先破雍丘,再破沙陵,一路向南抵達雎陽,最終雎陽城破。張夜渾身一震,原來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安史之亂七年,朝代更新一一對應,大槐村早晚會成為安匪鐵騎下的灰燼,原來我不管做什麼都是錯的,因為曆史原本就是這樣!

哈哈哈!

可笑!原來就是這樣!你想改變什麼?你又能改變什麼?你隻不過是大槐村的一個小小學童罷了!

張夜無聲的放肆的笑。

對!我隻是個小小的學童,在安史之亂的滾滾洪流中飄蕩,一千年後的曆史書上,會有半頁紙記載這七年。曆史太長了,而我太渺小,或許再過幾千年,這短短的七年隻會留下寥寥幾句話。

大唐天寶十四載,安祿山起兵造反,民不聊生,七年乃定。

又有誰會在意一人生死?一村生死?乃至於一城生死?曆史上中國都亡了兩次。

張夜無奈的笑。

沒人在意,可是我在意,我不是在看曆史書,看完了感歎一聲把書合上,我活在這裏,哪怕這隻是個夢?可我就在這裏,我無法逃避,我也不能逃避,為了爺爺也好,為了梁畫也好,為了大槐村也好,我終究得做點什麼。

我恨這無情的戰爭,我恨自己的渺小,我這視萬物為芻狗的蒼天。我更恨這場生隻能換一場無涯的死,悠悠無盡的歲月風化了一切,容不得你留下半點痕跡。

張夜輕輕的笑了,老天爺,咱們沒完,我要醒來,我一定要醒來

……

屍體三日不處理則生瘟,瘟可以由死人傳染給活人,空氣、水都是載體,輕者發燒咳嗽,重者一命嗚呼。

古人輕易不肯毀壞遺體,除非客死異鄉而又希望落葉歸根才會火化把骨灰帶回故鄉。戰爭時處理死屍,有些挖坑深埋撒上石灰,大部分都丟進了焚屍坑,一把火幹幹淨淨。

大槐村在村北頭的空地上挖了兩個大坑,一個安置自己村民的遺體,另一個焚化安匪的屍骨,屍骨破碎了,有時分不出是村民的還是安匪的,隻能胡亂一放。

孫星把老爺子背進坑裏,慢慢放下,老爺子神態安詳。孫星看著老爺子的臉,突然哭了出來,跪下磕了三個頭,磕完又磕了三個

“夜哥還昏迷著,這三個頭是我替他磕的。”

張柏林紅著眼圈把張鬆材背進坑裏,以後再也沒人說這兩個雙胞胎長的一點不像了。

張戶把張正和背進坑裏,這個貪財好權的地主在最後時刻和安匪同歸於盡,忘記了自己的銀子和良田,忘記了自己也怕死,隻記得身後是自己的兒子。

慢慢的,天色暗了,焚屍坑也滿了,張虯龍站在坑邊,臉色陰沉的難看,當初出手殺人的可不止張夜一個。若論武藝,張虯龍在洪葉鄉無出其右者,可是麵對兵馬,仍是力有未逮時。

張虯龍兒時的夢想是做一名俠客,懲惡揚善,逍遙自在。可是俠到底是什麼?傳聞中的俠客都一身武功,當朝李白曾詩曰:“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可是殺人多就是俠嗎?張虯龍自負武功不弱,但銀甲男仍能拖住自己,讓手下兵卒從容殺人。曆史上項羽力能扛鼎,可垓下一役項羽也不過殺人百餘,對於一場動輒死傷數萬的戰役一百個人又算什麼?一個人武力再大能左右一場戰役嗎?當權者武功未見高明,可他們手一揮,或者隻是一個念頭,又要死幾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