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衍武帝把王冊封為東陽王,就有在南部土著勢力最強的地區插一腳的用意,衍武帝和崔偃治借著封王的由頭,往東陽、新安、永嘉、臨川、建安等郡派去了大批的江淮籍的官吏和將佐,正當一切進展順利時,就出了王謀害自己同父異母弟弟的事件,打壓南部土著氏族的事就被攪亂了,而前朝集團趁機利用調換官員之機,往赤城、永嘉、梁安等沿海諸郡安插了不少自己的人。
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這十年來就沒少在朝堂上被翻起,這次東宮的批複,老丞相一看就明白,這是要用犧牲前太子王的舊臣居多的新安、東陽兩郡,來換取新太子家臣控製的沿海各郡的平安,至於說不動用留守京師的諸軍,而是派太子府的內衛軍出征,這完全是利用這個機會給太子立威和積攢軍功。都這個時候了,還在明爭暗鬥的,想想這些崔偃治這心裏就膩歪。
子時三刻,京城朱雀門內的長街上,踢踢踏踏的馬蹄聲急促的響起,夜深人靜的時候這蹄聲聽起來是那麼的瘮人,馬蹄聲最終在丞相府前戛然而止,馬上人與其說是滾鞍下馬,還不如說是跌落下來的,府門前守候多時的丞相府司馬趕上前去,從地上扶起來人,左右府丁舉著燈籠過來,借著燈光司馬看清了來人,正是丞相大人一直苦苦等候的長史劉道之!
劉道之從王手裏接過諭令後,跟隨羽林衛一路向北行軍,夜裏到的烏傷縣,持節招來縣令、縣丞等官吏,亮出魚袋表明身份,交辦了押送冒充使者屍體去京城的事務,等車輛人員這些瑣事都安排妥當了,就是五更天了,劉道之也是奔波多日身體精神甚是疲乏,想睡個好覺第二天還得趕路,沒想到天還沒亮呢,就被羽林衛士兵們破門而入,從被窩裏給拽出來了。
丞相府的長史對狂悖無理的軍人曆來沒什麼好印象,這麼粗魯的連衣服都不讓披上的就被幾個士兵架到了城外的臨時軍營裏,滿腹經綸的讀書人也忍不住的罵了幾聲,但一看到王親筆寫給羽林衛和他的急報時,劉道之冷汗刷刷地從腦門上冒出來了。
含玉山南發現敵軍精銳騎兵部隊的急報不亞於湖口那邊傳回的大戰訊息,虞國腹地受到敵軍侵襲,動搖的是整個大後方的軍心和民心,劉道之怎麼能不驚呢,何況正在和這支敵軍對峙的還有王,五日前離開京城丞相府時領下的秘密任務,就和王的安危有關。
劉道之是真想和羽林衛們一起拔營南返去救援王,但是王的諭令上寫的明明白白的,命他用最快的速度趕回京師,把敵軍的消息帶給丞相,所以劉道之急匆匆地趕回驛館,都沒H縣裏的官員們打個招呼,上馬一路疾馳,馬歇人不歇,一連換了四匹馬這才當日趕到了丞相府。
聽完劉道之的彙報,看了王的手書諭令,崔偃治唇上的白發微微地顫動著,他擺擺手讓下人們扶著劉道之去用餐休息,一個人站在書齋的直欞窗前,凝眉閉目默立許久,直到諮議參軍在廊下輕喚,這才緩過神來,接過參軍手中的呈本展看觀瞧,看完這幾個字,丞相大人眉頭擰的更緊了,原來是太子府送來的呈本,讓丞相馬上過去議事。
劉道之剛剛講過在玉林寺發生的變故,丞相還沒有理出個頭緒來,東宮這麼心急火燎的召他去議事,絕不是濲水布防禹跡山下拒敵這事,衍武帝西征,太子監國,用兵之時三省九卿各部合議完,太子也下了諭令,兵都派走了,還有什麼可議的,難不成東宮也知道圈禁在玉林寺的王複出的消息了嗎?
五日前接到了衍武帝的密詔後,丞相隨即遣劉道之微服出京,急赴玉林寺麵見一真長老,隔一日再派出府中的主簿、西曹掾和宮中的兩位黃門侍中,持節去玉林寺宣召王回京,此事並沒有向太子府稟報,衍武帝在密詔中說得很明白,賜王麒麟袋但不授爵,不宜宣張,說白了就是秘密回京。
西征前衍武帝曾召崔偃治入宮密談了半日,皇帝陛下自打入夏後就身體不適,血痢不止,怎麼調理也未見痊愈,禦駕西征恐有變故,所以衍武帝開始要為身後事做安排了,讓王能安全地複出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步。
而劉道之回來說使節被掉了包,同府做官的主播和西曹掾都變成了陌生人,那兩位黃門侍中宦官大人的屍體也驗了身是正常人假扮的,看來接王回京的事情還是走漏了風聲,要不是有劉道之和衍武帝派去的陽虎這兩枚棋子,王恐怕就真的自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