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啊。
d城的今年初冬似乎比去年冷了些,路上積了層半尺厚的冰雪。
圍著圍巾的林安安即使頭戴雪帽,手穿手套,腳穿冬靴,還是覺得冷。
她的餘光瞥見了身後的那輛黑色轎車。那輛轎車開得不快不慢,好像有意跟著她。她不理會,走到路邊抬手招出租車。
前方不遠處的空車看見了她,不到一分鍾,停在她身邊。
“大小姐——”身後那輛轎車急忙走下一位中年男人,他才剛叫喊,林安安便已經鑽進出租車裏,車子在他的視線裏揚長而去。
付錢下了車,林安安來到墓場。
遠遠望去,一片白茫茫,霧氣纏繞。林安安卻能望見很多的墓碑,多數積了白雪。
墓碑一排排,一層一環,所以整個墓場是圓形的。
她捧著一束君子蘭緩緩踏上一級又一級的石階。在這片茫然蒼白的世界裏,那束君子蘭花就猶如一道美麗的色彩,像煙花綻放的璀璨。
石階上頭走下一個人。林安安沒注意,撞到了那人,手裏的君子蘭險些掉落,而她也險些摔下石階,幸好那人及時扶住了她。
“對不起,你沒事吧?”那人低聲道歉。
林安安從那道低低的柔柔的嗓音裏聽出了真誠的歉意和一絲關心。她心裏感動了下,趕緊抬頭道:“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對不起,你有沒有事?”
那人戴著墨鏡,圍著一條黑色圍巾,將大半臉蓋住了,林安安看不出他長啥樣。
“有,我的珠子掉了,我那珠子掉在雪地裏是很難找到的了。”那人輕輕歎息,很惋惜的語氣。
林安安立馬愧疚了,她急忙說:“沒事的,我幫你找回來。”說罷,她低下身仔細尋找。
石階積了雪。圓滾滾的珠子唯有可能往下滾落,林安安隻好彎腰一級一級往下找。五分鍾後,她找到了一粒圓滾滾的拇指大的透明玻璃珠子。
這是一粒很普通的珠子,像小時候經常玩的彈珠一樣,她心裏奇怪一個成熟大男人身上為何帶著小孩子的玩意,但是她不好意思多問。她將珠子還給了那人,然後繼續往上走。
那人卻回頭對她說:“你跟這珠子很有緣分。”
林安安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那人笑了笑,猜:“因為我找到了珠子?”
“不是。你隻用了五分鍾找到,而別人用一個小時甚至兩個小時都找不到。”
林安安愕然,從那人的話裏分析得到的信息:“這麼說,你的珠子不止掉了一次咯?”
那人笑了,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我這珠子掉過無數次,也遇到無數的人,卻沒有人能夠像你這樣隻用了五分鍾找到它,你是它的第一個有緣人。”
林安安有點笑不出來了,這人有點奇怪,說的話也奇怪,她隻不過湊巧找到了珠子,湊巧用了五分鍾找到,這人至於把她說成跟一粒普通的珠子有緣嗎?
“好吧,我知道了,我很慶幸自己能找回你的珠子,你可要拿穩了,那麼,再見!”她一心想結束這話題,所以一說完,馬上像隻兔子跳起來。可是那人的話硬是止住了她前往的腳步。
“你想要什麼願望?”
“什麼?”她怔怔轉身看著那人。
“能告訴我你的願望嗎?我可以幫到你。”
談及願望,林安安麻木已久的心這一刻突然抽搐了,除了冷,疼痛是她此刻唯一的感覺。她說:“我的願望,沒有人能夠幫我實現,我的願望,永遠永遠實現不了。”
“你不說出來,又怎麼確定我幫不了你呢?”
林安安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鼻子凍得微微彈泛紅,“我這輩子隻有一句話要對那個人說,可是那個人已經不存在這個世界上了。”
在這茫茫的世界裏,再也沒有她想要的那個叫蘇默的人。
那人將珠子遞到她手裏,說是第二天的這個時候再還給他。
對此,林安安隻覺得啼笑皆非,沒再多說什麼,反正第二天就還給人家了,就當是幫別人保管一天唄。
那人在她身後逐漸隱沒白茫茫的霧海中。
林安安站在一座墓碑前麵,靜靜地盯著墓碑上的男子,他笑得多燦爛,她是多麼喜歡他的笑容,喜歡到骨髓裏去,喜歡到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會忘記。
她笑了笑,眼眶不知什麼時候浮起了一層光,她說:“蘇默,我想你了,好想好想。”將君子蘭放到墓碑前,“兩年了,你叫我忘了你,可是你為什麼不教我如何把你忘了?”
“我對你那麼殘忍,你該恨著我才對,然而你又是為什麼拚盡最後一口氣,隻為了告訴我要把你忘了呢?……”
林安安說著說著,眼淚越流越多,對著蘇默的遺照痛哭。
“蘇默!你是個大混蛋——”
“答應我的事情,你哪一件做到了!你回來啊!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