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藏在袖子裏的手緊緊握成拳,極力自製,過了片刻才淡然一笑:“多謝妹妹關心了,不過本宮還是要提醒妹妹,要小心照顧好自己的身子才是。”說著,聲音降了幾分,帶著些許陰森,“聽宮裏的老嬤嬤說,這宮裏陰氣太重……妹妹若是一個不小心……”她驀地伸手摸摸了華妃的小腹。
華妃似是嚇了一跳,整個身體顫抖了一下。就連臉色都變了,嘴角扯動了幾下卻始終沒說出話了。過了許久,才平靜下來,強顏道:“妹妹就不打擾姐姐賞荷了。妹妹有事先走了。”
淑妃望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一雙美眸漸漸凝結成冰。她拿起杯子正欲朝地上摜去,卻像是想到什麼,隻揭了杯蓋飲了一口茶。香溢氣呼呼道:“這個華妃未免也太仗勢欺人了。”
淑妃的嘴角露出深意一笑,過了許久才輕聲道:“我倒要看看她能囂張多久。”她扶了香溢的手,望了一眼搖搖欲墜的菡萏,道,“本宮忽然覺得有些頭暈,怕是中暑了。你去太醫院替本宮宣胡太醫過來。”
三寸斜陽,興慶宮內珠簾半卷,有暮光漏了幾縷,像是女子的衣袖,柔軟溫潤。風過處,珠簾動,那光線便在珠簾的琳琅聲中,一起一落。淑妃躺在紫檀木榻上,香溢則垂首立在她的身旁,隱約聞見從她身上傳來的淡淡的檀香味。因為楚墨言不習慣聞檀香味之外的香味,她平日裏就命宮人隻以檀香熏衣。楚墨言甚少在興慶宮留夜,所以這裏少有龍腦香。但因她常以檀香熏衣,久而久之,整個寢宮裏便有一股若有若無的檀香味。
“娘娘怕是熱著了,微臣幫娘娘開幾服安神藥就好了。”胡太醫微低著眼答道。
淑妃支起身,朝香溢使了一個眼色,香溢便屏退了左右。淑妃眉角帶笑道:“胡太醫可診仔細了?”
胡太醫略一沉吟,方道:“微臣不才,望娘娘明示。”
淑妃點點頭,笑道:“很好。胡太醫果真是明白事理的人。”她接過香溢遞來的蓮子羹喝了一口,才道:“俗話說,這心病還需心藥醫。胡太醫可是宮裏的老太醫了,這點道理孰會不知?”
胡太醫雙眉緊皺,道:“微臣愚鈍,不知道娘娘所指何事?”
淑妃也不著急,依舊笑吟吟道:“本宮聽說令千金才貌雙全,尚待嫁閨中。本宮瞧著王尚書家的公子家世卓越,與令千金甚是般配,本宮也想成全一樁美事。不知道胡太醫意下如何?”
胡太醫聞言不由大驚,他的額頭滲出細細密密的冷汗,朝廷上下誰不知道王尚書家的公子天生殘疾,連生活都不能自理。他整個身子都趴在冰涼的大理石磚上,重重磕頭道:“娘娘明鑒,小女尚年幼,還沒到成親的年紀。求娘娘明鑒。”
淑妃掩口而笑:“胡太醫可是不願意?”
胡太醫嚇得連連磕頭,抖著嗓子道:“娘娘明鑒,娘娘明鑒。”
淑妃款步走到他麵前,看到他身下的大理石磚上竟是濕了,知道大事已成,便伸手將他扶起,輕輕拍了拍他的手微笑道:“胡太醫向來對本宮忠心耿耿,本宮怎會不知?”
胡太醫伸手拭去額頭上的汗,低頭道:“微臣願為娘娘效犬馬之勞。”
窗外的海棠花鮮豔欲滴,透藍的天空,如一隻倒扣著的琉璃碗,透明清澈毫無雜質。太陽整個隱在稀薄的雲層後麵,隻能看到細微的光芒四射出來,卻像是雨後的殘紅,不知是誰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便是連星點光芒都不見了,海棠花霎時變了暗紅色,竟像是滴了血在上麵,顯得異常詭異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