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墨言這才回神過來,看著他微笑道:“你這奴才,方才剛說你不會看人眼色,現在倒學的快。”小三子也笑笑,提了燈往前又靠了靠。
楚墨言卻轉了身,繼續往前走去。小三子忙追了上去,一路上有涼風吹來,倒也舒爽。
錦繡宮內卻是燈火通明,小三子正欲開口喊駕,楚墨言伸手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他那句“皇上駕到”被生生的咽了下去。
錦繡宮裏很是熱鬧,宮女太監黑壓壓得跪了一地,楚墨言提擺踏進屋內,卻見一地狼籍,皆是花瓶瓷器的碎片。小三子忙伸手攔在楚墨言身前,低聲道:“萬歲爺當心碎片磕著腳,還是等奴才叫人清理了之後再進去吧。”楚墨言見狀,隻點了點頭。
小三子朝著屋內的太監宮女們罵道:“當真是養了一群廢物,一個個都活膩了是不是?還不快將這一地的碎片掃幹淨,若是傷到了萬歲爺,仔細你們的腦袋!”一語既下,跪著的太監宮女們紛紛站起身來,四下找東西來清掃,霎時亂成一鍋粥。
璃美人躺在內室的軟床上,已經換了衣服,聽見小三子的罵聲,心知是皇上來了,心下一喜。楚墨言剛踏進內室,她便掩著帕子作勢哭了起來。
楚墨言緩步走到她的床前,小三子搬了椅子讓他坐下。璃美人發絲淩亂,一臉的狼狽樣,兩隻眼睛盈盈似是有水珠滴下來,“皇上,”她嗔道,“皇上要為臣妾做主啊。”
楚墨言看見她嬌滴滴的樣子,心裏有幾分憐愛,伸手將她摟進懷裏,笑道:“瞧你怎麼像個孩子,也不怕人家見了笑話去。”
璃美人將頭埋進他的胸前,嗅到他身上淡淡的瑞腦香,讓她紊亂的心旋即安靜下來。“皇上,”她抬起頭來看他,他的側臉在燭光的照射下,籠著一層淡黃色的光暈,他的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俊美異常。她本是青環國研王楚偌櫻之女,當初楚墨言派軍前去駐紮收複青環國。她隻是看準了時機,心想與其做一個淪落市井的亡國之女,倒不是拚了命去搏得榮華。事實證明,這場賭注,她是贏了。自她進宮以來,就受到楚墨言的寵愛,凡是有好吃的好玩的常常賞下來給她。隻是,她卻是不懂他的,有時明明兩人對坐著閑聊,他突然就會望著一個地方出神,眉目間有一陣陣的失落湧上來,像是失卻了什麼珍寶一般。
楚墨言隻“嗯”了一聲。璃美人便作撒嬌狀,雙手抱著他的腰:“臣妾不依,皇上一定要給臣妾做主。”
楚墨言低下頭去,笑著看她:“你這一發脾氣,把朕的白釉紅綠彩繪花瓶都砸了。朕都不舍得用,賞了給你,你卻好,一揚手就砸了個粉碎。難道還不解氣?”
璃美人聽他這麼一說,嗤地笑出聲來,用手輕輕捶著他的胸口。
楚墨言抬起頭,朝門外叫了聲“小三子”,小三子弓著腰進來,楚墨言抱著璃美人,眉目舒展,看上去倒有幾分喜悅,“叫禦膳房傳膳到這裏來,朕與璃美人一起用。”
小三子卻抬起頭諂媚笑著:“皇上,淑妃娘娘來了。”
璃美人將頭一撇,冷哼一聲道:“她來作甚?我不要見她。”楚墨言眯起眼,臉上露出少見的玩興,卻瞬間即逝。他笑道:“淑妃一向賢惠識體,想必是不會做這樣的事情,朕看許是誤會罷了。”
璃美人本是貼在他胸前的,聽到楚墨言這樣說,心下不快,便扭頭過去看立在床前的紫金琉璃燭台,不再說話。
倒是在一旁伺候璃美人的落茵突然跪了下來,作哭狀:“皇上,今天淑妃娘娘叫美人陪著她去賞荷,也不許奴婢們跟著。才剛走到明塘湖畔,奴婢就看見淑妃娘娘把美人給推了下去,虧得有禦林軍經過……”
她還未說完話,璃美人就開口罵道:“你這作死的賤丫頭在這裏亂嚼什麼舌根,小心本宮撕爛你的嘴。”
落茵膽怯地望了楚墨言一眼,見他沉默不語,便又道:“我家美人素來心慈人善,這些事情她是常常一個人埋在心裏,從來不對旁人說……”
楚墨言劍眉微皺,揚手打斷她:“這件事,朕自會處理。”璃美人見狀,知道多說無益,反而會招楚墨言生厭,便偷偷朝趴在地上的落茵使了一個眼色,落茵就低頭退了出去。
楚墨言沉吟良久,忽而發問:“明塘湖裏的荷花已經盛開了嗎?”他褐色的瞳孔裏有點點的亮光溢出來,像極了夜幕下的星光,閃著微涼的光芒。
璃美人不料他會這樣問,一時間也答不出來,隻怔在那裏。
過了片刻,楚墨言又恢複了之前閑散的笑意,低頭道:“朕今晚就留在這裏陪你,可不許再鬧小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