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的清洗工作在下午時分展開,一直持續到黃昏才結束。等到吉薩再次來到甲板的時候,整片柚木甲板已經恢複了原本的整潔,光滑處甚至倒映著模糊的人影。
一塊塊用於清洗的方形砂石堆在甲板的角落,一旁就是專門放置這些方形砂石的木箱子,吉薩的任務就是整理好這些砂石塊,然後再把箱子搬到船艙裏麵擺放好。
每天中午時候把這些砂石搬到甲板,以供水手們使用,黃昏把砂石搬進甲板,每天做好這些,吉薩就可以在每天的早餐裏加兩個水煮蛋。
這就是他這幾天主動找到的一份工作。
但是他真的是為了兩個水煮蛋嗎?
自從接受這個任務之後,宿舍內部原本就排斥他的那幾個貴族子弟就更加看不起他。
一開始的理由是身份地位的差距,村民和貴族,這是持續數百年的規則。
現在,理由又多了一條,背叛。
即使是一個下等人,但寶貴的源種畢竟在他體內,僅此一條,大家就是一個團隊。自從這些身懷源種的客人們從王國各地被集中到這艘海船上,船上的水手中間某一部分人隱約之間對他們一直抱有敵意。
這些特殊的客人們中間有不少是貴族出身,在自身前途未知的海船上,所有人對這些水手的挑釁都選擇了忍讓。但選擇忍讓並不意味著原諒,他們早就把這些敢於挑釁的水手同教會一樣視為自己的敵人。
而鄉村小兒吉薩竟然敢幫這些水手整理那些該死的砂石塊,隻是為了每天早上的兩個可笑的水煮蛋,這無疑是背叛了整個組織的行為。
況且,這些水手不過是普通人,哪裏有資格和能力者成為對手或者朋友呢?
源力,可是比魔力更早產生的能量,根據他們這些天的了解,源種產生源力,能夠使用源力的人相當於現在的魔法師和魔鬥士,在這個以魔力為尊的世界,如果自降身份同這些普通人打交道,那怎麼配得上自己身體內的源種。
吉薩吃力地把木箱子挪到船艙裏的角落,這個不大的木箱子裏整整齊齊地羅列著四十多塊大小一致的砂石。這些砂石塊聽金大叔說是特意在海林港采購的,用於日常的甲板清潔,每天被海水侵蝕得甲板如果不經常清洗,即使是堅固的柚木,使用壽命也會大大降低。
而之所以用這種特殊的砂石塊,一是因為甲板上海水汙漬非常頑固,需要對柚木甲板進行打磨才能完成清洗,再次是因為這種砂石塊本身非常廉價且耐用,使用這種石塊已經成為王國海商界的傳統。
等到吉薩忙完之後,海麵上已經是一片火紅。
天地為鍋爐,太陽似火種,而眼前層層疊疊的海水好像是因為太陽的熱量而不安一般,千萬數的浪花勇猛地湧向太陽的方向,似是要吞沒那團火球。
“誰讓你幹這活的?”
突然響起的聲音讓吉薩嚇了一跳。
吉薩連忙從木箱上站了起來,轉頭一看,竟然是那天問話的女騎士,吉薩記得她的名字——戴樂。
粼粼波光之中,精良的鎖子甲反射著晚霞的光芒,讓吉薩不自覺低下頭。
“沒,沒人讓我做。”
戴樂皺了皺眉頭,她碰了碰腰間的長劍,目光盯著麵前的吉薩。
“嗯,你是說自己主動找那些水手的嗎?雖然規則上沒有明確,但我想你們應該知道自己不能隨意接觸外人吧?你們是特殊的,知道嗎?”
吉薩聽到這裏下意識地帶著不解看了一眼戴樂,她怎麼對自己說這些話?
自從那次集會之後,吉薩就再也沒有見過騎士隊長泰哈斯以及眼前的這位戴樂騎士,每日來下層船艙巡邏的隻是普通的教會騎士。
這一次對方怎麼突然找到自己,那句話的真實目的是什麼呢?
難道是因為自己主動和船上的水手接觸了嗎?
按照吉薩自己的想法,雖然那天哈維無比鄭重地告訴他們,他們的身體裏麵都有一顆無形的源種,這些源種代表著未知的力量,教會似乎是忌憚這種強大的力量才把他們帶離大陸。
但吉薩從來沒有感受到自己身體的異常,他也不知道源力或者魔力,所以他其實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特殊的。
吉薩換了一種說法回答戴樂騎士的問題。
“啊...騎士大人,我們有什麼特殊的呢?”
這句話如果不當成問句便是吉薩的真實意思。但戴樂隻會認為它是疑問。
是自己猜錯了嗎?
戴樂搖了搖頭,“特殊?嗯,你們沒什麼特別的。”說完之後便不再管留在原地的吉薩。
吉薩看著戴樂進入下層船艙心裏有些奇怪,以往的每天巡邏都是由幾名男性騎士進行的,今天為什麼換作戴樂騎士呢?
麵對戴樂騎士,吉薩心裏還是有些慌張的,畢竟那副臉上從來看不見一絲笑容,嚴肅得讓人感到可怕。
剛才對方是想探查自己是否已經知道源種的存在嗎?
也許是也許不是。
看著戴樂繼續朝船艙裏走去,吉薩忽然明白了她的意圖。
原來自己僅僅是第一個被試探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