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斷塵(1 / 2)

七月廿四,處暑。

處暑之日,鷹乃祭鳥。

碧空之上,鷹隼翻飛;它們正忙於捕捉鳥禽來祭祀蒼天!

在秋後的皇城裏,西市法場無疑是一個最熱鬧的去處。時值正午,法場外照例圍著一群興奮的看客。

在秋老虎的淫威之下,監斬官不停的用絲帕擦著順後脖頸淌下來的熱汗;頻頻看著刻漏上顯示時辰的刻度。

法場上渾濁的氣息和群氓的鼓噪聲,更讓他心煩意亂。他恨不得馬上扔出“斬”字令牌,然後趕快遠離這個晦氣的地方。

然而鐵打的規矩不能改,秋後問斬隻能是在午時三刻!

在這殺人場上,最興奮的是看客,最不耐煩的是監斬官;而最緊張的卻是年輕的劊子手鄺圖。因為,這是他生平第一次行刑!

雖然生於劊子手世家,並有其父鄺一刀壓陣。可是,剛剛年滿十七歲的鄺圖仍然感到心跳加快。

他的雙眼如狸貓般半眯著,一來為了避免陽光晃眼,二來為了防止額頭上的汗水流入眼中。

他的後背已被汗水浸透,全身的肌肉繃的緊緊的;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線;喉頭幹的像要冒出火來。

然而,他細長有力的手指卻穩穩的反握著刑刀,刀背緊貼手肘;握刀的姿勢十分老到。

這把刑刀名叫“堆雲斬”,是鄺家祖傳之物。刀長兩尺三寸、寬二寸,薄如蟬翼;刀身布滿暗紅色堆雲紋,更襯的刀刃清冽如冰。

最奇怪之處是:這把刑刀並沒有刀尖,頂端平直如斷。誰也不知:這是鑄刀者有意為之,抑或這本是一把斷刀?

午時三刻將到,看客們的鼓噪聲漸漸增高。監斬官用兩根手指捏住“斬”字牌正要扔出,這時一片雲飄來擋住了驕陽。

人群中忽然有人驚呼:“快看——火燒雲!”

這正午時分何來的火燒雲?這是何人在說昏話,想必是被日頭曬昏頭了吧?!

監斬官鄙夷的抬頭看天,不由的倒吸一口涼氣!

天空果然出現了一片詭異的紅雲!與其說是火燒雲,不如說是一片血雲!這血雲轉眼間擴大了百倍,將烈日擋的嚴嚴實實。

“行刑之日天現血雲,這是不祥之兆啊!監斬官大人,此人殺不得啊!”

一個蒼老的聲音在人群中喊道。

“殺不得!殺不得啊!”

幾個膽小的老頭連聲附和著。

“一個做法害人的妖人如何殺不得?快殺!快殺!”

一幫唯恐看不到熱鬧的無賴不滿的嚷嚷著。

監斬官正在遲疑時,忽然遠處一聲高喊:“刀下留人!”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傳來。

圍觀的人群紛紛讓開一條路,見一名身穿皂色雲錦官衣的精幹漢子策馬飛奔而來。

鄺圖心中一愣,忍不住看了鄺一刀一眼。

鄺一刀正心無旁騖的看著監斬官手中的“斬”字牌。似乎場上所有的喧鬧聲,都不過是蟬鳴鼓噪。

他立刻收回了目光,死盯著死囚的後頸。想著其父一刀“斷塵”時的情景,緊張的神經很快放鬆了下來。

“斷塵”是劊子手的行話,指的是斬首的一種高妙手法。

人的後頸第三和第四頸椎之間有一處最宜下刀的縫隙。用薄刃快刀從這骨縫處一刀切下去,頭顱便會黯然落地;從此與塵世斷絕。

這種手法的關鍵之處在於“切”字。隻有不入流的劊子手才會掄圓了鬼頭大刀用“砍”來斬首。

十二年的苦練和手中這把“堆雲斬”,讓這少年劊子手重拾自信。

他的目光也變得冷酷如刀!他在心中屏蔽了場上的所有噪音,一心隻聽父親口令:“斬”或是“收刀”!

監斬官見是刑部來人傳令,連忙起身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