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少年的過去(2)(1 / 1)

辭島介講述這段是流著淚講的,他說,奶奶扭他不過,把真相告訴了他。奶奶說,有一年冬天,雪下得緊,地上落了很厚的一層,他出門掃雪,門口有一個包袱,他抱回來打開,一看,吃了一驚,裏麵是一個嬰兒!天寒地凍,小家夥被凍得奄奄一息,是奶奶找來醫生,才有了辭島介這條命。

聽了奶奶親口告訴辭島介的話,他呆在那裏,不哭了,也不吵了,腦子裏惟一還在活躍著的是———他不是親生的,他被親生父母拋棄了,他被拋棄了!那時他十二歲,他沒什麼理智,心裏一直在恨,在怨,幾次想找上親生父母的門,去親口問問他們為什麼對他那麼殘忍,那麼狠心,他又很怕,怕他們把他哄出門。他沒有那個勇氣。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奶奶說,這裏的父母都養你這麼大了,你咋能走出這個家門?再說,你媽走了這麼久,現在家裏隻有你爸,他對你再不好,也把你養了這麼大,那邊父母扔了你,就再也不會要你回去了,你就認了吧。奶奶的這句話實實在在刺痛了他,難道那真是他的命嗎?他不知道還能幹什麼,也不知道該幹什麼,他隻感覺很無助,沒有人能幫我,沒有人。你知道嗎,父親打我罵我,他可以忍受;母親生病出走,那個家不像家,我傷心但不惶恐,那些我都可以麵對,但惟獨這個事實真正摧垮了我,從來沒有的無助和彷徨罩住了他。他很害怕回家,家裏的冷清和寂靜會將我逼瘋的。雖然他從內心感激收養他的奶奶和養父母,最後他還是選擇了離開那裏。

辭島介在逃避。對於他的離開,我很無情地給了一個評價。也許我說得沒錯,他是在在逃避,但我也認為這是脫離痛苦最好的一個辦法。我很想知道,換了別人,會作出什麼選擇?

大姑媽這句話竟然讓我無語,一時竟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也許他說得對,不逃避,還能有最好的辦法嗎?有人說,想要忘記一個地方,最好的辦法就是去一個新的地方;想要忘記一些事,最好就去經曆另外的事。但是,這真的可以嗎?我在懷疑。辭島介不是在幾年之後,也走了那麼多地方,曾經的記憶一經開鎖,還是一件一件浮現出來了?我想,經曆隻要在心裏劃下了痕跡,再去抹平已是不可能的了。

初中勉勉強強讀完了,辭島介也帶著一身傷痛離開了。他說他是在春節時離開的,那個大年三十晚上,最後一頓年夜飯,他和養父吃了餃子,看著老父蒼老的臉龐,他哭了,不知道為什麼。曾經對他的怨恨,對他的畏懼,在那一時全都不見了,他隻覺得坐在她麵前的是一位蒼老的、悲哀的老人!但卻不是父親!狠下心,過不了幾天,就和同伴搭上了北上的火車……

辭島介在外“流浪”的幾年,我很想知道他是怎麼走過來的,可是大姑媽說他說得很平淡,臉上一副曆盡滄桑之後的淡然。他說先到北京,經朋友介紹,當過苦工,沒賺什麼錢,但還是有口飯吃;後來,自己在街頭擺了小攤,賣爆米花,少不更事,不懂得怎麼做買賣,賠了個血本無歸;再後來,幸運的是,他同伴給他介紹了一家小餐館裏當服務生,那種日子用辛苦二字是不足以形容的,每天站十個小時以上,每月兩天假,人手不夠,生了病也得挺著,日子沒有變化,重複地過著,兩年過去了,她終於賺得一點積蓄,但跟著他一起的還有全身的病痛。他說,“小時候,我就給人說命硬,父母那樣對我,我不是沒遂他們的願嗎;可能真是命裏注定的,否則在北京的時候,要死可能早就死了。”記得他說過,小時“不知道死是什麼,但知道恐懼”;現在知道死是什麼了,但那恐懼卻在他心裏“死了”。這是辭島介的幸?還是悲?我不知道。

2002年他和朋友一起南下到了廣州,當過清潔工,做過擦鞋的,也曾是發廊裏的洗頭小弟,還做了兩個月的加油工。他沒有權利選擇,哪裏有活幹,他就跑向哪裏。

就在大姑媽說這句話的同時,我腦海裏出現了一個悲戚的鏡頭:冷冷的秋風裏,一片枯黃的落葉在四處飄零,忽上忽下,跌跌撞撞,等到重新和地麵接觸,已是滿身傷痕!這個鏡頭曾讓我無限感慨,久久不能釋懷,總執著地認為那簡單的飄落裏暗藏著一種宿命的哲理,現在,眼前的辭島介就是那片落葉,在無奈中實踐那個宿命。

去年3月份,朋友去了雲南,他也不想在廣州呆下去了,就到了b市。很不幸的是來到這裏不過幾天,他就遇到搶劫的混混不僅行李被搶走還被打得一身傷,後來還是大姑媽救了他把他帶回家,姑媽幫他找到工作,一直幹到現在。有了一點錢,租了這小屋,有了自己的家。

說到了小屋,我又不由自主的環視了一下,是啊,誰說這個一個人的陋室不是一個家呢?問姑媽辭島介今後的打算,他說害怕了四處漂泊、沒有根的日子,以後想呆在這裏。可能的話,等有了資本,就自己開一家小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