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於本能地往人煙稀少的路道走,兜兜轉轉才發現自己進了個死胡同,腳邊的幾間房都是大門緊閉,走著走著覺得整條甬道隻有我孤零零的一個人。
看看不矮的高牆,我還是不打算翻牆,畢竟對我現在而言這事兒也算是件體力活。
回身準備離開胡同,一個男人,一個有些眼熟的男人,跌跌撞撞地闖進來,月白色袍子上沾了不少泥塵,還喘著粗氣,朝我看過來。
好生熟悉。對了,腦袋裏突然蹦出一個身影,這身著裝與我昨日在客棧瞥見的男子所穿的衣裳所一模一樣。
這張臉為何也如此麵熟,昨日我分明沒瞧見此人的正臉呀。
“你……”我攥緊手中刀,警惕開口。
不行,可不能這麼問,若要這樣講了別人指不定要想什麼呢,見著好看的便說麵熟,怕是要被誤會品行不雅。
我閉上了口,不曉得該說什麼。他回頭看了幾眼,快步向我走過來。
我握緊手裏的鴛鴦刀,有些後悔了,我想如今的洛陽城估計都有拿我嚇唬貪玩亦或夜裏不睡覺的小孩了,“你再這樣紅衣女妖怪就要把你抓走了”,大抵如此類。昨夜我沒換下這身豔紅衣裳,臉上也沒貼假麵皮,真真是光天化日下拋頭露麵,原形畢露。不過話拐回來倒也看不出這俊俏公子哥是啥身懷絕技的高手,就算認出我也不一定能擒得住我。
他跨出最後一步停下了,能看出神色有些為難,“姑娘可否幫我一忙?”
我幾乎是脫口而出,“太子司馬衷?”
猛然憶起在冷香閣見過的一張畫像,赫然當今太子司馬衷是也,方才打量了他許久,除了比畫像上要好看不少,麵容都大大吻合。
發現司馬衷身形一頓,頗是意外地看著我。
我退後幾步,當今太子果然是在裝瘋賣傻。我迅速拔刀出鞘,長刀抵到他的脖頸上,血洇洇浸濕刀身。
他皺住了眉頭,細細瞧了我一會兒,語氣持著穩靜:“姑娘莫衝動。”
他瞥一眼劃破他頸間皮肉的長刀,神色吃痛,“全城上下正在大力搜捕你,你這身行頭再在人群裏晃蕩無異於自投羅網。這樣,我幫你引開捕役注意,你刀下留情,饒我一命?”
就我以為這太子說話不可信,能做到裝瘋賣傻不被人所察覺的人必然蠢不到哪裏去,怎會幫我一個逃犯?不過現在他的命在我手裏,還能整出什麼幺蛾子?我微微鬆了鬆握刀的力道,回道:“我身上可背著不少案子,身份尊貴的太子會好心幫一個罪大惡極的犯人?”
“太子也是人呀,人都惜命,我當然也同百姓一樣。你這刀鋒一動我便要身首異處,哪還敢糊弄你?”語氣夾雜了些無奈與好笑,他道。
雖然此時信了他的話看起來不太明智,也顯得我似乎很好騙,但我明顯感覺到手腳開始輕微地發顫,刀一點點變沉,仿佛要將我的手臂拉垂,力氣一絲絲從體中抽離。
我半信半疑地收刀,隻見他脫下自己的月白外袍,伸手遞給我,“我的侍衛還在四處尋我,用不了多久便會找到此處,披上快些走罷。”
“你這是偷跑出來玩正巧被我挾持了?”我邊套邊好笑調侃。
他攥拳輕咳了兩聲,付之一笑。
我理理寬大的袍子,持刀指著他的鼻尖,自認為語氣還算客氣,“如果敢騙我。”
他立刻擺手,“不會不會,我說到做到。”
“那行,此處離衙門不遠,煩請太子替我牽製住他們。”
我使力跳出高牆,繞過幾個人聲鼎沸路道,跑了許久,才漸漸開始覺著不對勁,便聽得有人大聲喊叫。
“走水了!走水了!衙門走水了!”
“快來人救火啊!”
……
我聽得一個激靈,回頭望去,隻見烈火衝天,像一團火球,將整個衙門包圍其中,恣意地吞噬。驟然風起,卻是風助火威,火勢更為猛烈起來。
太子的膽兒也忒大了些!光天白日竟敢引此凶火,若是被逮住該如何收場?
算了,他是何下場與我何幹?我扯扯鬥笠,大邁步拐進窄胡同,斜著身子加快步子,一路逃到城郊。
我一屁股坐下,捂著胸口大口喘氣。不跑還好,隻是跑了這麼短一段路,便覺胸口堵著一塊石頭,差些喘不上氣來。我抓起一把濕土扔了老遠,欠了人家這麼大一個人情,到底要不要還?再轉念一想,我也沒讓他把事兒鬧這麼大,他被怪罪也是他自己活該吧?況且他是太子,也難遭多大罪,頂多被稍稍懲戒一下。我抿起嘴唇,摸摸下巴。但他分明是任務以外的無關人士,我這樣威脅人家,甚至可能會被降罪,怎麼想都是我的不對啊……
越繞越煩,我覺得自己的腦袋快炸了,索性起身,把著鴛鴦刀抓些野味填填肚子,不去想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