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無正百無聊賴地坐在門前拉扯身上的衣服,這身太監服對他而言小了些,緊緊地繃在身上,細看很是滑稽。
天邊的星辰愈發黯淡,明月西沉,宮中的夜晚寧靜又祥和,一點也不像前一晚那般陰森可怖,清未開始忍不住懷疑,血紅色的眼眸是臆想出來的,但也僅僅是懷疑。他還沒有傻到不相信自己的地步。
五更天的時候,司無正打了個哈欠。
“回屋吧。”清未搓了搓發涼的雙手,“看來今夜不會有太監入宮了。”
司無正困頓地站起來,迷糊地分析:“這麼說來,這些太監進宮的時日很是講究……”
“講究什麼?”
司無正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扶著清未的肩走回臥房,一頭栽在床上呼呼大睡,他無奈地歎息,將司無正的鞋輕輕脫下,又解開繃緊的衣扣,最後躺在這人身側閉上了雙眼。
這一夜果然沒有出任何事,連清晨溜回來的荀大義都沒好氣地抱怨掃地辛苦。
司無正心情陰鬱,與厲鬼鬥嘴:“怎麼沒見裴之遠抱怨?”
“裴大人也累。”
“我看隻有你消極帶懶。”
清未被他倆吵得頭疼,端著茶壺倒了兩碗茶,重重地磕在桌上,司無正和荀大義瞬間噤了聲。
厲鬼喝了一小口茶水:“紙人呢?”
他說還在屋頂呆著呢。
“我去找它玩兒。”也不知道怎麼玩,清未站在屋簷下看著荀大義哼哧哼哧地往屋頂怕。
司無正自然還是說風涼話:“也就紙人不嫌他煩。”說完又笑,“嫌煩也說不了話。”
又是無事可做的一天,連下棋都索然無味,清未拿了好幾卷書消磨時光,司無正坐在他身旁捏著太監服蹙眉沉思。
荀大義在天黑前回了賢妃娘娘的寢殿,照他的話說,賢妃宮中的掌事嬤嬤並不嚴厲,甚至可以算得上冷漠,隻在所有新來的太監進宮的那一晚訓過一次話,後來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而他們二人用過晚膳,開始討論要不要換上太監服。司無正的意見是有備無患,而清未卻覺得今夜依舊不會出變故。
然而就在他們爭辯不休時,屋外的風不知何時靜了下來,起先清未並沒有意識到反常,還拉著司無正的手蹙眉道:“你準備夜夜不睡,等新來的太監進宮?”
他不滿:“明日讓荀大義去賢妃宮裏打探何時會有宮人被送進宮不是更好嗎?”
說話間,寒意湧動,清未隻顧往司無正懷裏貼,言罷餘光裏忽然閃過一道黑影,他猛然驚醒,捂住司無正的嘴,驚恐地注視著窗邊的人影。
桌上的燭台還沒有熄,所以窗紙上映出來的黑影格外清晰,是個女人,身材窈窕,靜靜地站著,正隔著紙窗盯著他們二人。
司無正渾身一僵,將他摟在懷裏一動不動,清未屏住呼吸,就在他思考門外的人影會不會有所行動的時候,令人頭皮發麻的事情發生了:寂靜的夜裏,窗外清晰地傳來指甲滑過牆麵的沙沙聲,是門外的人影抬起了手臂,手指越來越靠近紙窗。
窗紙上陡然出現五根手指的影子,與尋常人不同,這影子長得過分,簡直不像是人手,繼而又是一身悶響,紙窗被戳開五個小洞,清未這才明白為何影子怪異,原來那細長的前端是五節青灰色的指甲。
他倒吸一口涼氣,隻覺陰風撲麵。
“你別動。”司無正冷不丁出了聲。
“什麼?”清未尚未來得及反應,司無正已經撲到床邊,拿起了刀,他腦子裏嗡得一聲響了,“別!”
可惜已經太遲了。司無正走到窗邊,手起刀落,直接將伸進窗內的指甲齊齊斬斷。
“啪嗒”,指甲落地化為了黑色的煙霧。
清未鬆了一口氣,然而與此同時,被戳破的紙窗外閃過一雙血紅色的眸子,他與司無正同時定住。那是一種宛若實質的寒意,與他們先前見過的任何厲鬼時的感覺都不同,仿佛浸入混著冰碴的河水,冷冽的氣息從頭籠罩到腳。
但是那雙眸子隻出現了一瞬,繼而就消失不見了。
蠟燭爆出一朵小小的燈花,清未回過神,撲過去抱司無正的腰。
司無正低下頭,從牙縫裏擠出一絲苦笑:“我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