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我生氣?”清未撩起眼皮。
司無正甩著滿手涼水拚命搖頭:“我是開心……”是真的開心,笑得嘴都合不攏了,“嫂嫂是不是不討厭我了?”
明明在笑,他卻從笑意裏看出幾絲苦楚,到嘴邊的調侃又咽了回去。
吃完飯他們回屋早些歇息了,司無正本就疲累,沾床把腦袋擱在清未的頸窩裏,不消片刻呼吸就平穩了。第二日果然精神抖擻,一大早就抱著他耍賴。
“嫂嫂。”
清未睜開眼睛推開腰間的手:“做什麼?”
“咱們買些糕點路上帶著吃就好。”司無正戀戀不舍地動了動指尖,“我怕再拖遝,慈寧寺會生變故。”
“此話怎講?”
“馬上就二月二了,我不怕那所謂的鬼影繼續行動,我怕這兩天耽誤下來,‘鬼影’的行動已經結束了。”
清未收拾了兩件裏衣裹在包裹裏:“你是說他們已經把想幹的事兒幹完了?”
司無正拎著自己的長靴歎息:“萬一呢?”
說得也是,‘鬼影’不會坐以待斃等著被他們發現,如今距離下山已經過了兩天,山上是個什麼情狀還不得而知,所以此番回慈寧寺恐是無甚結果。
馬車沿著熟悉的山道前行,隻是這回車上多了兩隻鬼。裴之遠和荀大義坐在車篷上望風景,說是對慈寧寺的案子感興趣,實際就是待在洛陽城無事可幹,仗著清未心軟,死皮賴臉地跟了過來。
司無正趕著馬車麵色不愉,問裴之遠能不能攥著韁繩。
裴之遠極其歉意地伸手,掌心在韁繩之間穿來穿去:“你把繩子燒了,我就能摸到了。”
於是司無正的麵色更加陰鬱,回頭瞥了一眼緊閉的車廂門,哀怨地喚嫂嫂。
清未在車廂裏看書,馬車搖晃,他也看不進去什麼正經的書籍,就拿了一本誌怪小說,聽見司無正的聲音裝作沒聽見,借著光翻了一頁。
“嫂嫂,外麵風好大。”
他還是不為所動,書上寫的是青丘狐狸的傳說。
“嫂嫂,我好冷。”司無正鍥而不舍地吸引他的注意力,邊趕車邊嘀嘀咕咕說個沒完,“風吹得我的手都凍僵了。”言罷咳嗽了好幾聲。
清未終於擱下手裏的書冊,推門出去坐在司無正身邊撣了撣衣擺。
“嫂嫂。”司無正甚是開心,擠到他身旁坐著。
“還有多遠?”清未回頭看了看兩隻鬼,見他們肩並肩坐在車篷上看風景也就放下了心,“到了慈寧寺他們也進不去。”
“總不能把他們放在咱家裏。”司無正頗為記仇,“要不然家裏的夾竹桃樹又要吃虧。”
“司大人,我們倆是鬼,就算坐樹上也沒事兒。”荀大義探頭出來反駁。
司無正恨不能當場脫了鞋子扔過去,好歹忍住了:“我嫌陰氣重!”
二鬼連忙縮到車篷邊他們看不見的角落,嘀嘀咕咕地抱怨,說司無正家陽氣也沒多旺盛。
“就算不旺,也不是你們賴著不走的理由。”
“別吵了。”清未扯了一下司無正的手,提醒對方看路。
道路兩旁都是盤根錯節的百年樹木,陽光被阻隔在鬱鬱蔥蔥的枝葉後,清未覺察不出寒意,伸手摸司無正的手腕,發覺並不溫暖,便把車廂裏的大氅抱出來。
“嫂嫂穿吧。”司無正頭也不回。
清未不理會,直接把大氅搭在了司無正肩頭。
於是這也給了司無正動歪心思的機會。清未隻覺得肩頭多出一隻有力的手臂,眨眼間就被司無正拉進懷裏,美名其曰抱著取暖。
車篷上傳來竊竊私語。
——司大人好不要臉。
——人家是夫妻,也沒什麼的。
“信不信我真的把你們拉進慈寧寺?”司無正眉毛一挑,話音剛落,狹窄的山路上竟然躥出一道滿身是血的身影。
清未嚇了一跳,幫著司無正扯住韁繩,馬車在山道上堪堪停住,幾顆破碎的石子直接順著陡峭的懸崖栽進深不見底的山澗。
倒在路上的是個渾身是血的沙彌。
司無正躍下車,一個箭步衝到沙彌麵前,伸手探鼻息:“還有氣。”
清未連忙上前,幫著司無正把沙彌抬上車,裴之遠蹲在車廂門前蹙眉看了看,說此人就快不行了。
“怎麼會這樣?”他不由焦急起來。
“你別急。”裴之遠歎了口氣,“不是你們不救的緣故,是他命該如此,你們就算真的把他帶回城裏,也救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