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可以嗎?”天鷲大師眼中又有希望之光閃閃爍爍,“你——我不知該怎麼稱呼你,是叫你朝歌公主呢?還是——”
“叫我寶鈴就可以了。”寶鈴的精神已經恢複,剛才蒼白慘淡的臉也逐漸有了血色。
“寶鈴小姐,我踏遍喜馬拉雅山脈南北幾十年,為的就是把唐卡的碎片複原。按照家族裏曆代尊長的遺囑解釋,得到完整的唐卡,就能進入大寶藏的埋藏地,找到除魔衛道、佛法永生的光明之門。我們還等什麼,直接動手拚圖吧?”天鷲大師一邊說,一邊蹲下來,雙手劃拉碎片,把它們重新放回銀桶裏。
關文一直都沒有開口,此時忽然舉手,製止天鷲大師:“大師,不必辛苦了。”
天鷲大師詫異地擰著眉頭:“怎麼?”
關文倒背著手,踏著那些彌足珍貴的碎片向前走,仿佛一名胸襟廣闊的詩人行走於秋天的落葉廣場之上。
“不要亂踩,這些……這些很重要的。”天鷲大師忍不住出聲提醒。
關文搖頭:“它們已經不重要了。大師,碎片的存在,隻不過是給後人設立了一個醒目的警示標,告誡後人一王二公主所犯下的錯誤。現在,它的目標已經達到,再保留它們,豈不是畫蛇添足。我可以保證,完成了這裏的事,我隨時都能畫出拚合後的西藏鎮魔圖,但現在——我們身陷險境,就算有所領悟,也會被別人拿走,豈不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天鷲大師半信半疑,各握著一把碎片,怔怔地站在銀桶邊。
“我們三個,都是分分鍾就要送命的人,最重要的,是把握住唯一的籌碼跟對方談判。大師,先忘掉九日魔蠶蠱和地火流光吧,我相信咱們一定有機會扭轉敗局。”關文堅定地說。
投鼠忌器與殺人滅口之間,有著微妙的平衡,其實稍有江湖經驗的人都能看清楚這場博弈的結果。巴桑、唐光要的是唐卡的秘密,一旦如願,關文、寶鈴、天鷲大師就成了三個無用的累贅。
看穿了唐卡碎片的本質之後,關文覺得自己的頭腦中突然打開了一扇豁亮的天窗,視線一下子從兩年來日日穿堂入戶的紮什倫布寺放大到整個尼色日山和喜馬拉雅山脈南北的廣闊天地。他甚至能看穿了圍繞《西藏鎮魔圖》所發生的千年故事,體會到一王兩公主當年“鎮魔”的良苦用心與無奈之舉。
現在,碎片並未拚合,但他能夠在腦海中憑空勾勒羅刹魔女的體態形象,以及當年鎮壓魔女的諸多佛寺布列。千年來,鎮魔諸寺的陸續崩壞,從表象上可以解釋為由風吹日曬引起的風化,但從內裏,則應該一針見效地敏銳察覺,那是地底的魔女已經開始蠢蠢欲動。
“生死存亡,多事之秋啊——”他默默地歎息。
“我的那些噩夢不必再一一畫出來了吧?”不知何時,寶鈴走了過來。
關文在自己額角上輕輕一點:“它們都在這裏了。”
兩個人麵對麵站立,一動不動地凝視。
“讓該聽的人聽,讓該看的人看,讓該領悟的人去領悟,這就是噩夢與伏藏存在的意義。你說呢?”關文睿智而自信地笑起來。
“那些事,存在你腦子裏,我就放心了。天下之大,唯有你真正能理解那些東西。”寶鈴回答。她不再悲傷,臉上帶著發自內心的燦爛笑容。
“我們一定要出去。”關文走向門口,拍打著鐵門。
“到哪裏去?”寶鈴緊緊跟隨。
“到噩夢開始的地方。”關文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