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鷲大師駭然出聲:“什麼?什麼鎮魔圖?”
寶鈴搖頭:“你問我,我也回答不出。現在我隻是個講述者。而且,我的記憶在這裏發生了極大的轉折。在很遙遠的地方,有個女人在呼喚我的名字——”
“是哪個名字?是從前的名字‘朝歌’?對嗎?”關文自問自答。
寶鈴點頭:“沒錯,她一遍一遍叫著我的名字,聲音嫵媚妖嬈。她要我到她身邊去,並且在遙遠的地方向我招手。我看不清她,隻能看到模糊的影子。最先,我沒有任何警惕心,曾經冒然答應了一聲,但就在那一瞬間,她的手突破了空間界限,一下子伸到了我麵前,尖銳的指甲像五把小刀,險些就刺中了我的心髒。我感受到了危險,心驚膽戰地閉嘴,不敢發出任何動靜。我不敢再睡,總是處於半睡半醒之間,小心地分散心思,不敢再向遠處看。我的記憶從這裏斷開,再次有了記憶的時候,已經是在香港的孤兒院裏,成了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
關文長長地籲出一口氣,故意笑笑,分散寶鈴的愁思:“這故事真夠離奇的,你帶著前世記憶來到這一輪回,沒想到即使是在母體中,也會遭到誘惑追殺。不知道你失憶的那段時間裏又發生了什麼,竟然導致父母雙雙離去?”
這些回憶是極度痛苦的,關文聽寶鈴如此吃力地敘述,心中很是不忍。
“為什麼不問我拋撒碎片的原因?”寶鈴率先轉換話題。
“為什麼?”關文問。
“因為我忽然想通了,毀滅唐卡的人正是繪製唐卡的人,他的真正目的是告訴後輩,‘鎮魔’是完全錯誤的行動。如果保留真正的唐卡,就會對後輩們造成誤導,以為魔女已經被永久鎮壓,自此可以高枕無憂。”
寶鈴的這些話,與關文的思路完全一致,使他大感欣慰。
“那麼,鎮魔圖呢?為什麼有人千辛萬苦把那東西保留下來?”天鷲大師不服。
關文一笑:“大師,繪畫藝術界有這麼一條潛規則,如果有人認出了贗品,隻要不牽扯到自己的利益,就一定不要點破,因為那樣會砸了同行的飯碗。羅布林卡遺物發掘過程中,西藏鎮魔圖的出現是一件轟動西藏的大事,在一大片歌功頌德的讚美聲中,偶爾有人提出疑議,瞬間就會被湮沒在喝彩聲中。”
天鷲大師黯然長歎:“我擁有的這些呢?費了那麼多精力,又搭上好幾個朋友的性命,如果到頭來,它們也是假的,我還有什麼臉麵活下去?”
他終於低下了高傲的頭顱,滿臉都是追悔不及的表情。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看到了自己的未來,知道自己瀕臨死亡結局,過往今生,全都變得豁達起來。
其實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是這樣的,死到臨頭,才知道後悔。當他率領五國十二寺的智者們問難於紮什倫布寺時,是何等豪俠風光,何等英雄氣概?隻過了幾天,便急轉直下,做了他人的階下囚、盤中餐。
“我能夠拚合它們。”寶鈴說,“在某些段夢境段落裏,我曾經親眼看見過西藏鎮魔圖。大師,這些碎片當然都是真的,但是拚合的關鍵,並不在於碎片的邊界形狀,而是將其重新塑造為一種立體形狀。我們要做的,就是把碎片拚成一個立體的魔女,恢複唐卡的本來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