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杜林甫終於感到自己失敗了。
“看來,任何酷刑對他都不管用。要換一種方法……對!不是還有‘一等享受’沒有使用過嗎?就用在他身上……看看美國佬搞的東西是不是真的如他們所吹噓的那樣,人道、科學、管用……明天就試。得讓他休息一下。這個‘一等享受’就需要人在清醒的狀態下才有效。虛弱狀態或昏迷狀態下,據說都沒用。”
他吐出最後一口煙霧,把煙頭扔在地上,並用腳狠狠地踩了踩。
陳言躺在床上睜開眼睛的時候,他感到世界很安靜。
他動了動有點發沉的頭,又伸出兩隻手放在眼前看了看。十根手指腫脹麻木,象充了氣似的。
“我這兩天死了兩回。”他想道。
“第一回應該是在前天夜裏,我中了兩顆子彈,醒來後,想舉槍自殺未成。第二回就是昨天,死神纏了我很長時間。但是,它為什麼沒有把我帶走?”他感到很費解。
他望著雪白的牆壁,又看看幹淨的床單,再用手掌在上麵走了一下,很柔軟很舒服。他活了將近三十年,還沒有睡過這麼舒適的床,住過這麼整潔的屋子。他的心裏湧起了對人生的留戀之情。
然而,當他的目光接觸到黑色的鐵窗時,瞬間的溫情一掃而光。他頓時明白,他還在監獄裏,還在魔鬼的手掌中!他甚至恐懼地想到,自己現在還活著是最可怕的結果!
“我為什麼沒有死?我為什麼還在這個世上?我是怎麼挺過來的?”當他想到昨天的酷刑,他不寒而栗。
“再受刑我就受不了啦。這裏比地獄還要恐怖。不行!我要趕緊死!”他想抬起頭,可是大腦非常沉重。他隻好轉轉眼珠,在屋內尋找可以自殺的工具。
沒有槍。
沒有刀。
沒有繩子。
沒有任何可以解脫的工具。
他要起身下床。可是當他的手掌放在床單上想撐起身體的時候,他才感到手掌如同一把腫脹的麵團,大腦的指令無法通過神經傳遞到手上。
他歎了一口氣。極度的疲憊又使他閉上了眼睛。
過了一會,杜林甫和張懷文走進了“自省室”。
杜林甫輕輕拍了拍陳言的胳膊,低聲喊道:“陳將軍。陳將軍。”
陳言睜開眼睛。
杜林甫瘦削的臉龐在他的眼裏顯得異常猙獰。
陳言又閉上了眼睛,並把頭歪向一邊。
“你看你,這是何苦呢?我都替你心疼。”杜林甫望著陳言的臉,又摸了摸他腫脹的手。
陳言還是不睜眼。
“你就說了哩。說出來就什麼事都沒有了。我好向上峰交差。你呢,終於可以為國效力了。”
“槍斃我。”陳言有氣無力地說。
杜林甫臉一沉,不吭聲了。
他走出了屋子,張懷文也跟了出來。
“把他弄到‘特殊谘詢室’去。”
“是。”
張懷文指揮幾個人將陳言抬進了“谘詢室”。
“你們要遭報應的!”陳言吃勁地詛咒道。
幾個人並不理會這些。他們把陳言放進那個透明的有機玻璃箱中。
“你們要幹什麼?”
“你昨天都挺過來了。今天這一關就好過了。不疼不痛,絕無皮肉之苦。”杜林甫冷冷地說。
“用哪一種?”張懷文問道。
“用最大的。你們去把它抬出來。“杜林甫指了指最裏麵那間昏暗的庫房。
庫房裏放著很多箱子。有鐵皮的,有木頭的,有塑料的,還有黃板紙的。有的箱子密封,有的箱子上透著孔眼。
這些箱子裏裝的都是動物。比如螞蟻、螞蟥、蚯蚓、甚至蛆蟲等等,而且數量都非常多,一箱半箱的。
它們就是杜林甫所說的“一等享受”中的主角,這個月初剛剛從美國引進的審訊“新發明”。
最近幾年來,美國的人權運動甚是厲害。這給聯邦調查局(FBI)、中央情報局(CIA)之類的偵訊機構提出了一個新的課題——形勢不容許他們再肆無忌憚地搞一些毫無人道、觸目驚心、令人發指的刑訊逼供。他們迫切需要一些新的審訊手段——既要讓受訊者乖乖就範,又不能在他們的身上留下刑訊逼供的印記——這將給受訊人及人權組織以口實。於是,中情局想到了普林斯頓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