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淩稍稍低首,開口道:“叔父明鑒。侄兒今日求見叔父,一是來探望叔父傷勢如何,二則是前日聽聞叔父與胡淵言語相爭之時涉及先父生前往事,故前來詳詢,還望叔父不吝相告!”說完再次行了一禮。
王嘉聞得此言,似是心情激蕩,身邊清氣紊亂不休,攪動潭中水柱湧噴,高達數米之後,順勢落下,一時竟隻聞水聲嘩嘩,半晌難以平息。
慢慢地,好似王嘉平息了心情,那水柱也漸漸降低,直至沒之水底,水麵也隨此而重歸於平靜。恰在這時,那青石上傳出一聲低沉而渾厚的嗓音:“也罷,既然時至如今,往事煙雲也是時候讓爾知曉一二。惟願爾知曉後,莫要怨我!”
“時人稱讚爾父與為叔二人為‘日月二賢’,我為金陽,睥睨縱橫;爾父皎月,仁慈柔嘉。然則大兄勝我百倍矣。修行,百歲之前,大兄距那渺渺之中的道人已是一步之遙,實為此陸境界第一人。爭鬥,同境無敵不在話下,一枝獨秀難以概全,名副其實的天之驕子。才識,生而知之難免言過其實,然則聰慧明傑、經達權變,亦為一時之選。德行更是無話可說,步行百裏,遇十人,莫不受其惠,可謂如水賢月,善利而不爭。”
複又低聲吟道:“悲乎哀哉,一朝得道化囚牢!三代先祖之後五千多載,凡是成就道人,皆在一年之內無聲消失,無人知曉如何失蹤,等有意識尋找此人時,才知曉此人已於意識中失去。見識障?壽終以寢?以至於近五千年無人知曉那道人是何等風采,唯有史記青牘字裏行間可以窺見一鱗半爪。”
繼而激昂慷慨道:“幸哉,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大兄拜謁七大家族,明察暗訪,終是勘破迷霧找出蛛絲馬跡。千方謀劃萬般籌備,皆是為了踏上長生道途,再登巔峰賞風華!”
似是沉湎其中,而又惆悵地道:“當是時,胡家有一子橫空出世,立誌改革,行前人所不能,敢為天下先。吾與大兄聞聽,甚是欣慰,吾執信對大兄言道:‘吾道不孤矣。’大兄卻是放下書卷,慢條斯理地誡告:‘足行千裏,耳聽眼睹,察言觀行,而知其人矣。’恨兮吾不聽良言警句,引得中山狼入室。吾深恨之,遂聯手胡家諸佬欲摧之銳、斷其利。大戰端起,大兄現身,以一力鎮壓八方,拳打三百同道,腳踢二百散魔,劍之所向,無往不利。眾人迫於大兄法力,終是同意大兄處置那胡淵。”
“哼,那賊子終是有點羞恥之心,自請廢去法力。大兄仁慈,不願見他數百年道行一朝喪盡,遂鎖於胡家魔獄鎮守此地五百年,又特意找尋數十先輩功法殘籍,以期其能破開桎梏,更上一層。哼哼,想來其野心勃勃,自詡才智過人,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懷疑大兄於功法中暗藏手腳,引誘百十魔修修煉,結果搞得自己灰頭灰臉,還被幾大魔頭闖了出去,誅屠了胡家好幾位護法長老才被降服,孰也料不到其竟恬不知恥的在接任家主之後,篡改正史,將這些正道仁士打做亂魔賊子,裏應外合企圖覆滅家族。”
“出獄之後,他又惦記吾家功法,利用薏姬,溫茹賢惠的薏姬,來盜取真經寶典。豈能不知寶經傳承不以文字傳世,泄露功籍會應誓而亡?隻能說是利令智昏,為了所謂的皇圖霸業,所謂的天下第一,背離了修道長生的初衷,落得如今下場。當初要不是大兄偶遇發現應誓而重傷的薏姬,哪來他那私生子!大兄耗費功力為薏姬療傷,喪心病狂的他竟然趁機偷襲,企圖將大兄斃於掌下。要不是大兄仁愛以至於有點迂腐,非要保護薏姬和她肚裏的孩子,料他那三腳貓功夫怎麼可能傷得了大兄。”
“哈哈,常年走在沙灘上哪能不濕腳,大兄在重傷之後回到峰頭,半隱居於此,竟著了一低階少女的道,下了淫藥,亂了精氣,留下了種,生下了汝。哈哈哈——嗚嗚——大兄,大兄!吾對不起汝啊,對不起啊,嗚嗚——長嫂隨你而去,就留下孤兒一個!吾不能助侄兒成就大道,也未完成大兄成道遺願,吾是罪人啊!嗚嗚——”
護身清氣一陣陣四散開來,炸起水龍衝天,水花四起之間朦朧中,唯見青石之上一個披頭散發的中年拍石痛哭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