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大船已離了犀牛峽老遠,琵琶笙笳之聲不絕於耳,似是十來人分站四角,同時吹奏,便如同繞梁餘音,灌入雙耳,都不覺精神大振。其中夾雜著諸赫林等人口中那個“公子青魚”的清脆的聲音,兩交相和,徒然變得更加悅耳。
諸赫林道:“六弟,停船吧,既然弓未冷便在此地,咱們上去看看。”
幾人一同走出後艙,諸赫林心思一動,反手將布脫揪了出來。
才走到甲板之上,幾十隻眼睛放目一看,隻見形意門的船停在距此艘大船五丈之遠,不遠處一座小島凜然矗立在茫茫海水之中,島上星星點點地漏出幾縷燈光來。
魚幸卻是大大的納悶:“公子青魚?我聽這聲音明明是個女子,為何又叫公子?怪不得他們說形意門行事怪異。”口中的“他們”,自然是指淮陰七秀了。
抬眼一看,隻見形意門的那艘小船的桅杆頂端一點雪白,細細一看,卻吃了一驚,敢情那上麵的,卻是一個白衣人。而方才說話的聲音,正是從她口中傳出。
小船甲板之上,人頭攢動,身形不一。前後左右四角,分別站著兩個女子,手中或撫琵琶,或吹蘆笙,或拍胡笳。八人各自顧著自己手中樂器,頭也不抬一下,但樂曲一出,竟然契合得無懈可擊。
白衣女子聲音還未落下,遠遠聽得弓未冷長嘯一聲,道:“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形意門要走路,與老夫那是互不幹涉,這大海廣闊無垠,遼闊無涯,自行走便是!”這聲音猶如龍吟虎嘯,直插雲霄,將那白衣女子的聲音壓了下去,也將樂曲之音壓得蕩然無存。
此時海風未拂,白衣女子站在桅杆之上,直是衣袂飄飄,魚幸遠遠瞧去,朦朦朧朧之中見她身姿綽約,有如仙人,不由得心頭一震:“這女子聲音雖如黃鸝鳥一般,聽起來甚是舒服,同時也極為稚嫩,我忖度不過是個雙十年華的妙齡少女罷了,那桅杆高達兩丈,她輕輕巧巧地便飛了上去,功夫不可小覷。”
白衣女子待弓未冷的聲音落下,才朗聲道:“俠義尚天地,癡是陸經綸。寧逢公孫虞,不遇弓未冷。我道是誰,原來是弓三先生在此。”
弓未冷聽他提起自己的名頭,甚是得意,“哈哈”一笑,道:“春秋易歲,寒暑輪回,老夫的名頭在中原藏匿了多年,難得形意門還記得住。”
白衣少女道:“弓先生武功高絕,天下誰人不知?再說了,弓先生前些日子揚言要踏平中原,此事傳得沸沸揚揚,天下人如何不曉?”
弓未冷道:“這些不過是道聽傳言罷了,老夫就算再猖狂,也不會大言不慚,說什麼踏平中原武林之話。”
白衣女子還沒發話,甲板上一人“嘿嘿”大笑,道:“是道聽途說之言語,那才叫好呢。嘿嘿,弓先生現下在蒙古身居高官,想要踏平中原武林,是差了那麼一小截,識時務者為俊傑,這些道聽途說的話語,那就當放屁了結了吧。弓先生,勞煩你把你的大船移開,放咱們過去。”他的聲音毫無停頓,中間亦沒停頓,聽在耳中,極為刺耳違和,魚幸等人都大覺震撼。
弓未冷老臉一沉,說道:“說話的可是火先生?”那說話之人道:“春秋輪回,寒暑易歲,老夫的名頭在江南藏匿了多年,難得弓老三俠還記得,萬幸,萬幸!弓老三俠,你是蒙古太子的授業師父也好,是名揚天下的弓未冷也好,煩請你讓道,否則誤了形意門赴滄月島之約,那就大大不妙,大大不妙了。”
魚幸心中一驚:“滄月島之約?難道他們形意門是去滄月島的?”
弓未冷本有心讓道,但聽他模仿自己口吻說話,好是無禮,又聽他說“赴滄月島之約”這兩個字,心中一動,笑道:“我道形意門來這東海作甚,原來是去滄月島上赴約,哈哈哈哈,貴門日夜兼程,未免太過心急了吧?”
火先生道:“管他心急不心急,總之早到總比遲到的好。”
弓未冷道:“火先生所言甚是,不瞞各位,老夫也是去滄月島的,不如咱們和住一道,一同前往,如何?”
火先生疑惑道:“哦?蒙古楞特大師這些年都在蒙古任職,與陸先生素無交往,可說反是敵人,前去滄月島,不是自討沒趣麼?”
弓未冷幹咳一聲,道:“火先生這話卻說得不對了,老夫與滄月島陸島主自幼相識,怎說沒有交往?”
“哦?”火先生更加狐疑,說道:“原來弓老三俠與陸島主打小就認得了,不知此次你前去滄月島是敘人日之情呢?還是浪子回頭,誠心悔過?”
弓未冷心下發怒,傲然道:“兩皆不是,火先生,你可知陸島主叫什麼名字?”
白衣女子道:“陸島主叫什麼名字,形意門並不知曉,隻是在江湖之上能夠使喚得動‘百刀之君’南月行和太行山的‘鬼麵神刀’淩青塵兩位前輩之人,想來是一位大仁大義,憂國憂民的大俠。”她說話之時,仍舊一動不動地立在桅杆之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