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情是何物(五)(2 / 2)

魚幸憤怒無比,喝道:“弓老賊,你血口噴人!”

弓未冷淡淡地道:“今日曲七俠便與你和好侄女在一道啊,證據俱在,我與你師父又是師兄弟,怎會沒來由地汙蔑你?再說此事本就與我無關,隻是看淮陰七秀要把你如何了。”

說話間,海麵漸漸起了風,彀皺波紋,不一刻,天際一閃一閃的,頭頂卻是烏雲密布,便如同潔淨無瑕的宣紙上潑滿了濃墨。

餘青心思略定,說道:“餘某雖然愚昧,卻也不勞楞特大師指點迷津。我七弟之死,大師也就無需多言。”

弓未冷道:“餘六俠熟讀百家,自不需老夫指點,不過兄弟之情……”餘青一抱拳道:“多謝!”

當此時,魚幸也不知該如何是好,說道:“餘六……俠,你初罹此大悲,我說也說不清楚,隻是曲七俠逝世已久,這下又遭畜生所齧,還是入土為安的是。”

餘青瞅他一眼,目中憤恨之色退了不少,一言不發,走到秋狐身邊,說道:“五姐,要下雨了,七弟生平悲苦,死了可不能再受風吹雨打,咱們……咱們……還是將七弟葬了吧。”

秋狐初遭悲痛,臉上梨花淚悄然滴落,已是彷徨無策,隻得依他。

兩人奔上高崗,將曲淩放在地上,找了一處背風之地,才刨了個坑,細雨已從夜空之中落了下來,打在地上,也打在了“淮陰七秀”二位的心中。

弓未冷滿是得意之色,朗聲道:“天降大雨,這小島已待不得,若是各位不棄,不妨到船上避一避雨。”

岸上眾人之中,秋狐、餘青正在葬曲淩的軀體,魚幸與陸秋煙對他的話聞所未聞,是而都沒人答他的話。

弓未冷“嘿嘿”一笑,大袖一甩,飄然跨上大船。他也不命船夫開船,隻是遠遠將目光送了過來,看著岸上的諸人。

餘秋二人以手為鋤,再看一眼七弟,終於別過臉去,硬起心腸,將雙手刨出來的土蓋在曲淩身上。

折騰了半晌,平地裏無端多出一座墳塋來。二人雙雙跪在墳前,悄無聲息地磕了三個頭,心裏俱想:“七弟,你這一生活得甚是悲苦,下輩子投胎,望不要再涉足江湖。尋個村野人家,好生過日子吧。”

“五姐,下雨了,咱們走吧。”餘青抑製住淚水,心中實是悲痛不已。說著拉著秋狐站起來,也不道謝,不一時到了船上。

“陸姑娘,咱們也去吧。”魚幸對陸秋煙道。

“魚大哥,咱們了怎麼辦?”陸秋煙雙眉蹙起,憂心忡忡道。

魚幸亦是左右無策,但怕陸秋煙擔心,柔聲道:“你別擔恐。身正不怕影子斜,更何況淮陰七秀並非蠻不講理之人。”

陸秋煙道:“好。”跟著他走上弓未冷的大船。

眾人盡皆到了船上。餘青朝小島方向磕了八個響頭,這才站起來,見魚幸也跟著在一旁跪下來,磕了八個響頭,麵無表情,冷冷地說道:“魚少俠,我代我七弟謝謝你。”

抬頭看了看天邊,隻見烏雲卷起,大雨如織,心中一沉,喃喃道:“當日在玉蝶樓中之時,若非魚公子師徒及時相救,餘青此刻已無性命。”

秋狐聽他一說,說道:“六弟!”聲音哽咽,再說不下去。

餘青並不答秋狐之話,說道:“魚公子,餘某這一條性命是你所救,家師的生死,也是你告知的,淮陰七秀欠你的,本就該交還給你。”

說到這裏,隻覺得鼻子一酸,就要流下淚來,卻強自忍住,續道:“姓餘的是讀書人,平日裏便冥頑不化,迂腐得很,救命之恩,兄弟之仇,無法從中分清孰是孰非。但是我與七弟自幼相識,一同吃飯睡覺,一同拉屎練功,其中之情,逾於手足……”說到這裏,眼眸一濕,臉上濕漉漉的,似乎是綿綿細雨滴在臉上,正一滴一滴往下滑落。

這幾句話說得風輕雲淡,聽在魚幸的耳中,卻是勝過了驚天霹靂之聲。

“魚少俠,適才我與你交手之時,察覺出你身負內傷,本不該乘人之危,與你動手,但手足之仇,不可不報,姓餘的若是僥幸殺了你,那就……若是……若是……”心子一硬,道:“若是你殺了姓餘的,淮陰七秀與你弑弟之仇,一筆勾銷,餘某也死得無怨無悔。”

話音方落,手中已握實兩根笛子,雙目深邃,死死盯著他,隻待魚他出背上兵刃,便與之性命相搏。

斜風微拂,細雨無聲,一隻海鳥“呱呱”鳴叫,朝海麵飛去,頃刻間沒入黑暗之中,無影無蹤,渾然不知飛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