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角弓寒(五)(2 / 2)

魚幸隻覺得這聲音聽得陌生,忽然覺得韓雲身子一顫,魚幸抬目看他一眼,隻見他咬牙切齒,眼中險些噴出火來。

發這聲音的人正是當日給柳蒼梧送信,運了兩缸劇毒酒水上梧桐嶺,差點害了梧桐嶺上群豪性命的那個紫衣人。

“宮中禦醫都是吃狗屁,不幹事的麼?”鐵穆耳急切地說道。

韓雲心情略定,當日那紫衣人的功夫高明,他卻是見識過的,當下隻得豎耳聆聽,卻不敢撥開草叢,生怕致以帳中之人察覺。

又聽先前那人道:“小王爺切莫動怒,如今賊寇已減,滄州那一幹烏合之眾,已經蕩平,你這時回京,也是理所當然。”

鐵穆耳道:“蕩平?南人倔強得很,就像跗骨之蛆,如影隨形,今日殺了幾個,明日又冒出來幾個來頂替著,殺也殺不盡。”說到這裏,“唉”地喟歎了一聲。

另外一人道:“小王爺,既然殺之不幹淨,那便今日殺他幾十個、幾百個,明日殺他幾十個幾百個,直殺得他們膽寒了,他們就不敢造反了。用南人的話說,這叫殺雞儆猴,殺一儆百。”說話的這人是那個渥奇千夫長。

“可是每次屠城,倒沒折了漢人的銳氣,反而是增長了他們奮勇抵抗的士氣。”鐵穆耳歎道:“再者前幾日闖入營中之人,大鬧一番,也不過傷殺了數人,我蒙古人卻死了一百二十一人,傷了四百餘人。”

魚幸暗暗駭然:“師父常說,蒙古人生性殘暴,手段狠辣得緊。每每攻下一座城池,便要屠城揚威,果真是如此。”眼角餘光看了韓雲一眼,隻見他滿臉盡是得意之色。

另外一個說道:“小王爺,你有雄才大略,要定漢人,叫他們心服口服,那是神靈庇佑,眾望所歸,隻是需要時日,你也無需氣餒。至於那些武林中人,都是些跳梁小醜,烏合之眾,不足為謔。太子是王爺生父,當前大事,須得班師回朝,垂首聽教,太子病危,若是……若是……”

連說了兩個“若是”,便頓住口舌,不往下說去。

孛兒隻斤鐵穆耳問道:“阿合撒大師,若是什麼?”那阿合撒不是別人,正是萬普布脫等人的師父。

阿合撒道:“我言語衝撞,叫小王爺見怪了。”鐵穆耳似乎已猜透了他的心思,悠悠道:“我不怪你,父王患了重病,本王也是知道的。可是皇上目下正值英年,咱們不可心存非分之想。”

之前那紫衣人聲音又想起:“我看未必,若是太子……”鐵穆耳道:“你們都是我的心腹,不妨直言。”

那紫衣人道:“王爺見諒,那歸厲行直言了。”說道:“若是太子當真病得太重,咱們便必須得早日回到大都,早做打算。用漢人的話來說,叫做隻有木已成舟,才能高枕無憂。”他說這一連串的話時,聲音壓得極低。韓雲砰然心動:“他奶奶的熊,原來這老狗叫做歸厲行!”

鐵穆耳語聲一厲,道:“你說什麼?”歸厲行道:“如今北有諸王虎視眈眈,其中尤以乃顏為最。在我蒙古貴族之中,但凡有能力之人,都可被擁戴為大汗,這個三王爺是知道的。三王爺若不先入為主,難不成還要後來居上麼?”

阿合撒應聲道:“厲二弟說得有理……”

他話沒說完,鐵穆耳已從中打斷,朗聲道:“我心中隻盼父王之病得痊,此事不可再提。我年後才駐守京畿,回京之事,沒有皇上的詔書,不可輕舉妄動。至於什麼乃顏之事,真是杞人憂天了。他不肯向皇上俯首稱臣,那是皇上不想與他計較。否則隻需皇上大手一揮,他就得反剪雙手,急匆匆跑到大都叫饒了。”

頓了一會,又道:“如今淮陰一帶抗元之事風生水起,又聽說滄月島上反賊暗中秣馬厲兵,氣勢熏天,漢人說得好,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若不及時打壓,隻怕日後我大蒙古還未坐穩這花花江上,已給他們過來推翻了。”

歸厲行等聞他觀點看法與自己大相徑庭,都是心下暗暗搖頭,並不搭話。

韓雲本想打探“青毛虎”劉增的下落,對這些本無興致。魚幸也是打聽師父與淩蘇雪的下落,對他們議論的這些軍國大事更無興趣了。眼見帳篷下的巡邏兵仍不減退,兩人都不敢稍作舉動,無奈隻得聆聽。

聽得鐵穆耳又道:“歸將軍,當日梧桐嶺上之事,多虧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