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梧桐泣劍(六)(2 / 2)

時人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有人說她們雙拳難敵四手,死在了敵陣之中;有人說她們劍術精湛,大破敵軍之後,遊跡天涯,相忘江湖。

其實那六名女弟子之中,活下來的隻有一人。

她名叫扶劍風,六人之中,數她劍術最好。扶劍風與敵軍一番激戰,已是累得精疲力盡。眼見一道來的師姐妹一一倒在血泊之中,她更無心戀戰,雙手握住劍柄,霍霍掄出,所到之處,衝來一條血路來。敵軍窮追不舍,她一路西逃,逃至一座巍峨險絕大的山之巔,方才甩脫了後麵追兵。

她在山中養好傷之後,心灰意懶,決意不再回到長安。由是她改頭換麵,在那山中一麵修身養性,一麵潛心研究劍術。其實公孫大娘的劍術,多半是舞劍,打鬥勁道不足。

扶劍風朝夕鑽研,冥思苦想,十年浮華歲月如流水,眨眼即過,她終於勘破難關,創立出驚世劍法來。

她雖無心於人間冷暖,卻深恐自己十餘年的心血從此失傳,一天夜裏,她悄悄下山,在當地一戶人家偷來一個未斷奶的孩子,殺了他的父母,躬自撫養。

待那孩子三歲起,每日傳授他劍術內功,繼承自己的衣缽。

因她師徒二人劍術精湛,便將那崇峻山嶺命名為“劍山”,即為後來蜀中“大劍山”與“小劍山”。待扶劍風死了之後,她那名弟子創設門派,廣收幫眾弟子,竟在江湖之中獨樹一幟,因與劍術連根同生,便稱喚為無劍幫。

武學中有言:初時人由武駕,客套死板;中期人武各一半;後時人禦武,登峰造極,悠然忘矣!

無劍無劍,實乃劍術到了爐火純青,登峰造極的上層地步,大有“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境地,然後可以製利害,可以待敵,正是武學中淩駕武功的後期地步。

是時大宋已滅亡了七年,正值元世祖忽必烈統治。無劍幫傳至呂天衝等這輩,已曆任了二十七任幫主。無劍幫素來在西南一帶活躍,這次前來河北滄州,卻是為一件尤為重要之事。

“乾坤劍”呂天衝聽顧玄遺說什麼“並肩子齊上”,臉色一沉,他本來生得一張馬臉,臉色蠟黃,這時拉下臉來,猶如豬肝,黃中帶紫,更是難看。

“百裏無痕”黃修淵瞥見大哥臉色不對,忙說道:“顧三哥,你怎麼恁地莽撞?無劍幫是何等身份,豈會幹那種倚多欺少的事,若是給人看了傳將出去,我們老臉往哪兒擱?”

“鐵劍羅漢”顧玄遺道:“四弟,那柄‘泣劍’是我們幫中之物,對不對?”黃修淵不置可否,道:“這個毋庸置疑。”

顧玄遺道:“那便好了,你說我莽撞,這話卻又從何說起?我當才正要開口詢問,你和大哥為何打斷了我的話?”說著望了望呂天衝一眼。

說話之間,前麵道路豁然開朗,依稀顯出一條大道來。大道之上人馬足跡斑斑,深淺不一,穿林而過,倒可辨認得出,盡都是朝北行。

呂天衝在馬臀上一拍,當先提韁躍上,冷聲說道:“三弟,你可別忘了咱們此行所為何事?”

顧玄遺最後躍上大道,道:“咱們前來之事,怎能忘了。隻是那柄‘泣劍’和幫主及四位幫中長老淵源極深,要想得知四位長老和幫主的下落,從它身上下手尋找端倪,不是省了許多麻煩麼?”

呂天衝“嘿嘿”兩聲,道:“幫主四位長老當初是折在泉州的,是落入蒙古人的手中。我聽說‘雲橫秦嶺’柳蒼梧大俠捉了一個西域胡人,那是攻打泉州時那個綠眼睛胡人蒲壽庚的兒子,他對四位長老的後況,想必是知道些底細的,咱們若是在路上胡纏,誤了時候,那姓蒲的腦袋瓜子給梧桐嶺上的群豪一刀割了,咱們又去哪裏打探四位長老的訊息?”

頓了一頓,續道:“至於幫主,卻是杳無音訊,此來滄州,想要耽擱日子,四方察尋。”

黃修淵抬頭望了望天空,見大雪已然停了,說道:“巳時已過半,此去梧桐嶺也不過十來裏地,咱們快馬加鞭,必定能夠趕上。”

呂顧二人尚未答話,隻聽後麵馬蹄聲得得響起。三人聽蹄聲來得迅捷如風,齊齊讓在道旁。

低眉瞧時,見是個二十來歲的少年,身著青色長衫,雖然極為簡樸,但也潔淨光鮮。他胯下乃是一匹白色坐騎,猶如追風駒一般,隻聽“咻”的一聲,那匹白馬已奔出數十步,踏起的些許黃泥濺在三人身上。

顧玄遺正要發怒,那少年回過頭來,歉聲道:“在下急於趕路,衝撞了三位,萬望恕罪。”說著在馬背上深深一揖。三人這一望去,見那少年生得好生英俊,頗有安仁之貌。

三人見他麵善,心中又想:“這少年急於趕路,應是有什麼緊急之事。再說了,何必跟小孩子鬥氣?”故而氣都消了,向那少年揮了揮手。

那少年見得三人原宥,又是長長一揖,轉身自個兒反複念叨著“許家集”三個字,蹄聲遠遠的去了。呂天衝雙腿一夾,朗聲道:“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