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斷襄南(1 / 3)

灰蒙蒙的天空湧起熏黃的雲,北風猛烈地吹著,一陣強過一陣。在十二月寒冬的摧殘之下,湖麵已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兩岸的枯草在風中搖曳,似乎欲斷了某一個人的魂。

天色向晚,華燈初上。本該是一個安靜的夜晚,卻被達達的馬蹄、廝殺聲和哭聲打破寧靜。

一座城,一個人。

身披重甲的蘇幕遮凝立在女牆上,右手緊緊握著腰間的佩劍,心裏比吹來的寒風還緊。

如今合州已破,襄陽戰事吃緊,如若蒙古人攻破這座城池,襄陽城便失去了一道屏障。那麼南都杭州,便又多了一分危險。

頭可掉,城不能破!

他心裏暗下了決心,可回望有氣無力的守城將士,耳聽城中婦孺老人的哭喊聲,蘇幕遮心裏一痛,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忽然間,肩膀上給人拍了一下,他下意識回過頭一看,是她。

“你來幹什麼?”他問,撇開眼光,不敢與她對視。

她伸過手來,想撫摸一下他蹙起的眉頭。蘇幕遮閃身避過,冷聲道:“你下去吧。”

“不!”她撅起了嘴,眼中淚光閃閃:“我們不是說過同生共死嗎?你守城,我自然也要陪著你。”

“一個女孩子來巡城,成什麼樣子?你回去!”

“不,我不走!”

蘇幕遮兩眼逼視著她,刷的一聲從腰間拔出佩劍,扯著衣襟一角:“拉著!”她看出了他眼中的威嚴,不敢違拗,隻得伸出左手扯著衣襟。蘇幕遮看了她纖纖玉指,心生愛憐,暗自歎道:“唉,這一雙手,生得多好看,本該是用來在閨房中繡花的,為什麼要參雜到沙場中來?”

她見他發呆,問道:“幹什麼?”

蘇幕遮將心一硬,冷笑道:“同生共死?是嗎?”白光閃過,伴隨著她的驚叫聲,袍子斷為兩截。

她心中一呆,又聽蘇幕遮道:“袍子既斷,再難重縫,從今而後,你我關係便如這樣,你是你,我是我,咱們再無糾葛,你也不用來陪我守城吃苦了。”

她如在夢中。狠狠掐了自己的臉一下,痛感從臉上傳來,是真的?她的淚奪眶而出。三年生死與共,豈能說割袍便能毫無瓜葛,情義兩清?

霎時間,眼淚模糊了視線,隱約中,她仿佛看見了蘇幕遮身影的遠去,漸漸消失在牆角,沒入漫天飛舞的大雪之中。

可是,她卻沒聽見那一個高傲的男人內心深處刀割般的疼:“阿蝶,戰事吃緊,變幻無常,咱們過的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生生死死,隻在一瞬間,我是一個男人,是守城的將領,本該枕戈待旦,匈奴未滅,何以為家?我不該將兒女私情放在首位。若是姓蘇的有幸不死,日後定當娶你……”

兩人無言,寒風有聲,過不了多久,滿眼已被一片雪白籠罩,看不清那一個人了。

襄陽久攻不下,蒙古人為防大宋增援,增派三萬,阻斷了大宋一切援兵,逐個擊破布防在襄陽旁的守軍。

南陽與襄陽中間的這一座小城,自然是蒙古人攻擊首選了。

蘇幕遮聽說了這個消息之後,每日衣不解帶,夜不卸甲,在女牆旁鋪了一張席子,待夜間安定之時,才和衣而睡。

從哪一夜之後,他覺得心中輕鬆了許多,盡管每一天看到她之後,他都要失魂落魄好一陣子,可他強自忍住了。見麵之時,兩人都是相對一笑,然後快步走開,一個走在城牆上,一個遠遠看著他。

兩人的距離似乎越來越遠了。但他卻知道他的心始終在她的身邊回蕩,這一種悄無聲息的回蕩,不知道她是否體會得到?